公園裡一片冷清,幾根路燈稀稀疏疏地站著,灑下來的零落光線並不使這裡明亮多少,再加上周圍樹木、草叢的遮蔽,使這裡更陰森幾分。有兩個流浪漢躺在旁邊,雖然看起來已經睡著了,但布朗寧還是不太放心,到別的地方再說好了,布朗寧心想。
布朗寧因為寒冷而打了個哆嗦,四處張望後,走向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他提早一些時間到了,因為他總覺得安瑟看起來就是會提早到的人,讓一個女子在寒風中等他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出門前他原本想稍微變裝一下,要是埋伏被人發現,才不會立刻被看破真實面目。但後來一想,要是變裝後安瑟認不出他來就麻煩了,而且他也想拉著安瑟一起埋伏,如果只有自己做好防護措施,對安瑟實在過不去。
布朗寧將袖口微微往上拉,露出其下的手錶,時間快到了,安瑟怎麼還沒來?難道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嗎?算了,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臆測,布朗寧想著,只要不被放鴿子就好,天曉得安瑟會不會突然反悔不來。
才這麼想著,一個黑影就從公園入口出現,布朗寧望了一眼,接下來低頭盯著錶面,一步、兩步、三步,黑衣人慢慢接近他,最後在他面前停下,所有的指針不偏不倚地指著十點整,布朗寧無法理解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她真的精心推算過。
他站起身來,望向安瑟,她臉上戴著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藍色大眼,一頭長長的黑髮被盤在腦後,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的打扮都是黑色。
「妳穿得真黑。結果妳還是有回家換過衣服嘛。」
「後來想到,你該不會是要我在犯案現場埋伏吧?」
「還真聰明。」布朗寧苦笑道,早知道就變裝了。不過安瑟這根本也算不上是變裝,唯一的遮蔽就是她臉上的口罩,而且即使戴了口罩也還是相當好認。
「這裡就是犯案現場?」
「當然不是。跟我來,之後我們就都在那裡集合。」布朗寧說完,轉身走出公園,安瑟也接著跟上。
夏寇莉家就在這附近,除此之外勘查地形時他還發現名單上的另一位漢克先生竟然就是夏寇莉小姐的鄰居。所以幸運的話,在同一個據點就有2/13……不對,現在已經是2/6,也就是1/3的機率,可以目擊兇手。
「在這裡?」雖然語調還是毫無起伏,但布朗寧猜她應該是想用質疑的語調。沒想到自己還得費神去推測自己助手的心情啊,布朗寧無奈地想,不過也是頗有趣的。
「當然不是在這裡,」他們兩個現在蹲伏在大片的樹叢後,這是他精心挑選,不但可以掩藏自身身形,也能同時清楚觀測夏寇莉和漢克家的絕佳地點。「看到前面那棟磚紅色的建築了沒?那是夏寇莉家,隔兩棟房是漢克家。他們會是接下來的受害者,但我也無法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受害。」
「你為什麼會知道?」
「妳確定妳會繼續當我的助手,也確定不會洩漏消息嗎?」
「我說確定的話,你會相信我嗎?」
安瑟的大眼直直盯著他,布朗寧聳了聳肩,「我可以相信,雖然妳要背叛我也沒轍。」
「我不會背叛。」
「希望如此。」
布朗寧掏出名單和手電筒,將燈光調弱到勉強可以看清字的程度後,遞給了安瑟。
由於光線微弱,安瑟閱讀得相當緩慢,閱畢後她抬起頭來,並將物品歸還給他。
「目前7個被害人全在名單上。」
「是啊,絕對有關係的。」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這是導都的吧?看起來也很機密。」
「因為我是偵探。」
「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安瑟冷冷地說。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所以魔都共有13位。名單上的人都會被殺掉嗎,還是只有魔都?」
「這我就不知道了。」布朗寧覺得他已經漸漸習慣安瑟的聲調了。
「加上今天我們還有6天。」安瑟冷靜地說,不,她本來就一直都很冷靜。「為什麼挑上夏寇莉?因為可以一次觀察兩個?」
「唔,而且這邊遮蔽處很多,不過這些都是後來才發現的。」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會選夏寇莉?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沒有。我隨便選的。」
「真的嗎?」
「真的啊,反正名單上的人都會死,早晚問題罷了。」
「但是是早是晚,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吧。」確實是如此。「我覺得我們不該隨便選,應該要謹慎一點。」
「那妳覺得要選誰?夏寇莉不好嗎,盯一個有可能中兩個耶。」
「是沒錯……不過你說是隨便選的就令人感到不安。」但從妳的表情和語氣完全感覺不出來啊。
「好吧,其實我不是隨便選的。」
「那為什麼你選她?」感覺好像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好像。
「因為她的名字聽起來很像巧克力。Charcolee、Chocolate,很像吧。」
「……就這樣?」好像有點生氣、有點無奈,也許還有點驚訝。
「對啊,我覺得名字這麼像巧克力,一定可以帶來幸運。結果一來勘查,漢克家就在隔壁的隔壁,附近一堆草,蹲低點從外側完全看不到,這不是很幸運嗎?」
「說不定就因為這樣,把幸運都用完了。」
「沒想到妳也會說這種不理性的話啊。」布朗寧是真的有點驚訝,轉念一想,說不定多跟她說幾句話,她就會把持不住露出馬腳來。
「我本來就沒說我是理性的人。」
「可能是妳說話的樣子和給人的感覺就很理性吧,有點像工程師。」
「我不是工程師,也不認識工程師。這樣很像工程師嗎?」一般人確實也可能有這種反應,但由她說出來就讓布朗寧感到特別敏感。
「妳很在意嗎?」
「沒有。」
「對了,扯遠了,總之妳對選夏寇莉家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其實我所知道的大概就這樣。我有這分名單,以及這件事應該是導都策畫,因為知道這分名單的人,除了我們兩個以外其他都是導都人。」
「你很確定?」
「基本上不會有錯。」
她又發起了呆,應該說她又開始思考了。
「目前妳要做的就是每天晚上十點到凌晨三點,和我在這裡埋伏……最好變一下裝,讓人認不出妳原來的樣子,然後像今天一樣穿暗點。還有雖然很無聊,但埋伏時不能講話,今天是例外,該說的說完後就不准說話了。如果兇手真的出現,我去追就好,妳留在原地,避免任何意外又發生。基本上就這樣,有其他事要做的話我會再告訴妳。」
「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嗯?」
「你想抓兇手?還是想確認他的身分就好?還是只想弄懂導都的目的?」
「除了第一個問句以外我都想,不過我最想要的是保住我這條小命,我一點都不想跟兇手打照面,只是跟蹤他而已。」
安瑟木訥地點了點頭,布朗寧開口:「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搖了搖頭,布朗寧搔了搔臉,「那接下來沒事就別隨便開口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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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所獲。不過本來就只有1/3的機率會碰上了,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太意外。
凌晨三點一到,他轉身想告訴安瑟可以收工了,沒想到她早就抱著手提包睡著了,布朗寧只得搖醒她,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一定要到凌晨三點嗎?以後能不能早一點?」這是布朗寧頭一次聽到她用稍帶情緒的聲音說話,要說情緒倒也不太算,就是一種剛睡醒的聲音。
「目前驗屍推得的死亡時間都是在11點到2點之間,但我想還是埋伏久一點比較保險吧!」
安瑟點了點頭,看起來相當疲累。布朗寧覺得有幾分抱歉,這種工作他一個人也做得來,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觀察安瑟,而不是要安瑟幫忙埋伏。不過實際上他也不敢讓他的視線離開夏寇莉家,布朗寧撫了撫帽子,唔,好吧,也許之後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時套她的話。
夏寇莉家正好位於他們兩人住處之間,所以他們回家的方向不同,自然就直接分道揚鑣。
布朗寧壓低帽沿在街上走著,凌晨時警備隊的巡邏不像其他時間那麼勤,但還是有可能碰到,尤其最近的連續殺人案也讓警備隊加強了凌晨的巡邏,不過據卡爾所說應該也只是做做樣子給市民看。
雖然自己沒做什麼壞事,但當然是別遇上最好,省得惹麻煩。
接近自家門口時,布朗寧發現一個人影半倚在他家牆邊,空氣中飄著少許的菸味和酒味,仔細看還能發現那人正在抽菸,煙霧裊裊地繞在空中。布朗寧不禁皺眉,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槍,佯裝毫不在意地接近。
結果一靠近那人,他馬上直挺挺地站穩,捻熄菸蒂,當他走到他面前時,對方立刻鞠了個九十度的恭,布朗寧先是嚇一跳,然後馬上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哇!這種時間也能派人來,導都跟地面是有時差嘛!
「久等了,布朗寧先生。這是ZW先生要給您的資料。」
「哪裡哪裡,你才久等了。」布朗寧尷尬地接過公文紙袋,眼前的男人又是一個從沒看過的新面孔,每次他都忍不住好奇ZW究竟哪來那麼多人手可以送資料,而且還都是ZW能夠信任、確定他們不會偷看甚至拷貝資料的人。
「沒那回事,我沒有等多久的。因為這種時間來送件,擔心太過體面會讓人感到可疑,所以弄得到處都是菸味和酒味,實在是非常的抱歉。」
「哪裡,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能考慮得這麼周到。」原來是這樣,醉鬼和混混三更半夜在街上亂晃毫不奇怪,但打理地整整齊齊站在別人家門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手上的紙袋摸起來相當有份量,不知道又得花多少錢。
「ZW先生說,錢的部分等您結案後再一併結算就好,所以不用立刻給我。」
「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
「您太客氣了,這沒什麼。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就先告辭了。」
「非常謝謝你,這種時間還來幫我。晚安,路上小心。」
「這沒什麼。晚安,布朗寧先生。」說完後,男子又向他鞠了一個恭才離開。
男子走遠後,布朗寧才小聲地嘆了一口氣,走進家門。剛剛他才想到,付給ZW的情資費,肯定也包含了這名男子的薪水,那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那麼感動。
也許下次可以問問ZW,能不能服務差一點,價碼算他便宜一點,他一點都不在意有沒有人三更半夜來給他送件或是對他鞠躬哈腰啊。
而且,這種時間送件來……自己今晚根本不用睡了,因為他一定會忍不住想馬上看資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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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送上的資料真的非常詳細,甚至附上了她們姐妹倆發表的所有論文,搞什麼,這我也看不懂啊,布朗寧碎念著,要為自己看不懂的東西付錢很心酸耶。
雖然謬克太太會替他負擔所有成本,但基本上還是得自己掏錢先墊才行。布朗寧覺得結案時自己手頭的錢一定會不夠付,得跑一趟銀行才行。
論文的部分布朗寧只看了標題就一一跳過,如ZW所言,安芮亞的論文大多針對免疫系統以及各種尚未有療法的疾病,而且相當多產,簡直無法相信全都是在短短五年內發表的。相對來說,愛爾娜的論文則相當稀少──其實根本只有碩士論文和博士論文而已。
生平的部分布朗寧細細讀了一遍,重要的ZW大多已經跟他講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比較瑣碎的細節。除了愛爾娜和安芮亞,他也附上了雪莉琳、洛維斯、狄克森和海爾希斯的經歷。
布朗寧不太認為安芮亞和雪莉琳是他殺,原因很簡單,安芮亞要是有時間寫遺書,還不如寫下兇手是誰,而雪莉琳在自殺前就已經做出許多奇怪的舉動,像是向親友告別、整理自己周遭的東西並分送、拜託別人多多關照愛爾娜等等。布朗寧認為ZW應該也不太相信,他說話一向不太認真,而且他確實也有說那些只是傳言罷了。
雪莉琳年輕時,曾經協助導都打壓研究混沌元素的工程師,這讓原本在學界地位就不低的她又提高了不少知名度。但生產後的後半生,真的幾乎都是繞著愛爾娜打轉,ZW說她非常溺愛愛爾娜、把愛爾娜給寵壞,應該並非言過其實。也因此她們姐妹出生後,雪莉琳在學界反而就沒那麼有名了。
安芮亞的生平也明顯看得出她極不愛社交,生活幾乎只在實驗室與家裡往返,但她善待實驗室成員的故事多得跟山一樣,布朗寧不太覺得這種人會有自閉症,ZW應該只是把自閉症拿來當形容詞用,幸好他幾乎都會再附資料,否則ZW本身的話大概只能信個七八分。
至於愛爾娜,雖然ZW將她形容得頗誇張,但看了她的故事,布朗寧不禁覺得那句「配她剛好而已」說得真好,也萬分同情安芮亞。他甚至認為身體一向比愛爾娜健康得多的安芮亞會早死,應該是在愛爾娜的壓迫下抑鬱而終。也許這就是為什麼ZW說他覺得安芮亞是被愛爾娜給殺死的。除了安芮亞以外,所有反對她的人下場也都不太好,至少就布朗寧看到的這些資料是全都死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洛維斯和狄克森,ZW在描述時著墨較少。
狄克森確實比較不值得一提,與其說他是個工程師,不如說他是個政界大老比較妥當。學術方面的貢獻簡直乏善可呈,政治方面則是個十足懂得見風轉舵的老狐狸,說實話也沒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政策,整體看下來只覺得他很會看人臉色。
而洛維斯則是飽受敬重的學者,非常樂於提拔後進,如果安芮亞沒有遇上洛維斯,她的一生可能就不是現在看到的這麼回事了。對於洛維斯事件,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洛維斯是基於惜才的因素替安芮亞頂罪,因為他也深知安芮亞比他聰明太多了,況且自己在學界的地位也比安芮亞高,替她代罪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懲處。
不過令布朗寧比較驚訝的是,他一直以為洛維斯應該是個老頭,不過現在他也才64歲,換句話說安芮亞12歲,受到洛維斯提拔時,他也不過53歲……是不年輕,但自己原本以為會是個七八十歲的老爺爺。洛維斯事件過後他似乎就當作是退休,過著悠閒自適的晚年生活,據說相當沉迷於園藝造景。
海爾希斯,看他的故事簡直像在看虛構的小說,布朗寧甚至想懷疑這份資料的真實性,不過既然是ZW給的,應該沒什麼好質疑。
如ZW所說,在27歲之前,海爾希斯真的是十足的浪蕩子,雖然沒有女人大著肚子跑去哭鬧,但那是因為海爾希斯宣稱他是個負責的男人,辦事前一定會做好避孕措施──會對來採訪他的八卦版記者說這些事,海爾希斯過去的作風如何也可以略窺一二了。
然而進入安芮亞實驗室後,他徹底改頭換面,自此以後就幾乎只出現在科學雜誌的論文作者名單上了。
安芮亞剛被趕出實驗室,海爾希斯立刻遞辭呈,並且睽違已久地接受了記者的訪問。從這份訪問中可以感覺出海爾希斯骨子裡依然放浪不羈,言談也相當大膽,比方說他公開辱罵愛爾娜並坦承他對安芮亞的愛慕。只能說他進入安芮亞實驗室後的好男人形象,應該只是安芮亞專屬罷了,只有安芮亞管得住他這匹脫韁野馬,而安芮亞希望他接管實驗室的遺書則像她留下的韁繩,依舊把海爾希斯套得牢牢的。
現在的海爾希斯已是安芮亞實驗室的所長,依然是個工作狂,雖然實驗室的效率不比安芮亞執掌,但也比一般實驗室要高上許多。研究的題目除了海爾希斯自身的點子,也包含了安芮亞逝世前發表的純理論論文和未公開的手稿。
照片部分ZW也不只給他安芮亞和愛爾娜的,而且每張照片幾乎都是不同年齡或由不同角度拍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整理這麼快,ZW真的相當能幹。
雪莉琳其實也挺漂亮的,留著幹練的紅色短髮,一雙綠色的大眼相當引人注目,臉圓圓的格外有種慈祥感,衣著大多是正式的襯衫或套裝。
安芮亞的照片很少,穿著相當樸素,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披著實驗衣。也許因為年紀輕的關係,都穿得很休閒,並沒有一般研究人員給人的正式感,只有一張是穿襯衫。
而愛爾娜則穿得光鮮亮麗,彷彿在伸展台上走秀似的,非常時髦,幾乎每一張都踩著超高的細跟高跟鞋,也如ZW所說的,非常愛穿短裙,除此之外每張都頂著濃妝。雖然和安芮亞長得一模一樣,但真的不可能認錯。
她們雙胞胎長得和雪莉琳非常相似,但臉比較尖,身形也相當清瘦,膚色是一種相當病態的白,除此之外是留長髮、瞳色是淺灰色,五官倒是挺普通的,沒有非常獨特的特徵。愛爾娜在安芮亞死後改留短髮,不過並不是她母親那種俐落的外型,而是給人甜美的印象。
布朗寧思索了一下安瑟的外表,她們雙胞胎在外貌上並沒有太獨特的特徵,而膚色、髮色、瞳色、髮型、身高,也都是想改變就能刻意改變的……確實難以藉由照片來認定安瑟的身分。
狄克森有著黑髮黑眼,年輕時長得一板一眼的,老年的照片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皺巴巴老頭,並不會讓人有深刻的印象,頂多就那滿頭的黑髮。好笑的是ZW還在下面附註:染的,實際上全白了。不過ZW連這種附註都用打字的,他從沒看過ZW的筆跡。
洛維斯則是金髮灰眼,年輕時留了長髮,束成馬尾,看起來有幾分貴公子氣息;中年時剪短了,但氣質仍相當高貴,給人學識淵博的感覺;老年時雖然滿頭花白,但依然是個優雅的老紳士。是個單單只看資料和照片就會讓人心生好感的學者。
海爾希斯連外表都像從小說走出來似的,長得非常俊俏,布朗寧覺得就算他是個窮小子,應該還是有女人要倒追他,更別說他有錢、有家世、有地位、有名聲、有頭腦,又有個吸引女人的浪子性格。
他年輕時的照片有好幾張,因為他染過好幾次髮,甚至還戴變色片,光看前幾張照片布朗寧根本無法判斷他原本的髮色和瞳色究竟是什麼。之後的照片則都是深紫色長髮和淺藍色眼睛,再加上ZW的附註:紫髮藍眼,他才能確定他實際的外貌。
即使年輕時的外型很誇張,卻還是有種高雅的氣質,令人無法將他和普通的痞子混為一談。不再輕狂後的照片則清一色都是束成高馬尾的深紫髮、戴著細金框眼鏡的專業模樣,氣質高雅依舊,還多了幾分知性的味道。布朗寧覺得他長得相當年輕,至少那張36的照片他覺得看起來根本不像有超過30,不過也可能是打扮的關係,他喜歡淺色、明亮的衣著。
ZW也附了安芮亞和愛爾娜的筆跡。
除了遺書可能因為痛苦而歪斜扭曲著,安芮亞的筆跡都相當漂亮,也極有個性。她喜歡用極細的筆,但字跡卻比一般人還來得大,給人一種豪氣中帶著娟秀的感覺。
愛爾娜的字跡則很華麗,看起來有點花俏,有些甚至因為線條太過繁複而讓人難以閱讀,這點倒是和她的穿著有幾分相似。
最值得一提的是她們的藥單,這反而是布朗寧之前沒想過的。文件上列了密密麻麻一整串說明,甚至還附上藥品的圖片,他原本以為這些藥是指她們從小到大吃過的藥,細讀之後才發現是她們每天都要吃的藥。
從一天服用六次到一天服用一次都有,也有不見得要服用,視身體狀況決定的藥物。布朗寧原本覺得很困惑,他聽說短時間內服用不同的藥可能會造成交互作用,但ZW的註解是寫經過實驗證實副作用不大,才給她們姐妹服用。而且短時間內如果同時服用兩種藥物,那是為了不同功用設計的,作用對象也不同,所以才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基本上是一種針對身體的免疫系統,彌補她們天生缺失的功能;另一種針對病源體,對她們來說就是外界的各種雜物都得列入考量,要不是直接消滅,就是減輕他們進入體內造成的影響。兩種藥物缺一不可,有了它們的幫助,她們姐妹倆才能走出無菌室。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雪莉琳生前堅決不公布藥單,即使其他患有相同病症的病童家屬苦求,她也不願意公布。她的理由是這個藥物的設計並非完美,有強烈的副作用,所以不宜公開。這聽起來有些牽強,因為她們姐妹看起來活得挺好的,但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公開,雪莉琳的遺書上甚至提及此事,希望她死了以後愛爾娜不要將它公開,究竟為什麼雪莉琳如此執著,依然是個謎團。
但是她死後,愛爾娜還是公布藥單了,不然自己手上也不會有這份資料。雖然口頭上說是要造福其他和她一樣受苦受難的病人,因此忍痛無視她母親的遺令,但實際上她也靠著這份藥單賺了不少專利金。
雪莉琳的執著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他所在意的是,不服藥就無法走出無菌室以及頻繁的服藥這兩點──只要長期黏在安瑟身邊,觀察她有沒有服藥,就可以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了,因此讀完這份藥單令布朗寧雀躍不已。
而且那些藥丸都長得頗奇形怪狀,或是有奇怪的顏色。ZW的附註是說,那些藥丸是雪莉琳自製,當然和廠商生產的不同,這也是頗有道理。總之因為它們長得和一般的感冒藥差很多,所以安瑟如果想用她生病為藉口敷衍也是沒用的。
一想到明天可能可以確認安瑟的身分,就令布朗寧感到興奮,但儘管如此,他覺得自己還是需要睡個覺──雖然現在已經快早上七點了。反正嚴格說來除了每晚的埋伏,現在也沒什麼事幹,連調查被害者資料的必要性都不太大,所以他可以盡情地睡到下午,甚至晚上。
布朗寧從房間抱了枕頭和棉被出來,今天不睡沙發就不用睡了,大概眼睛瞇個一下那些怪鳥就會開始亂叫。
將枕頭和棉被丟到沙發上並躺好後,布朗寧突然想到資料或許不該隨便擱在旁邊──他想起安瑟跟他說,要是保險箱沒鎖她一定會偷看資料的事,如果只是隨便丟在桌上那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他還叫安瑟如果是早上來,不用敲門直接開門進來就好,怎麼想隨便亂放都很不安全。雖然安瑟不一定會跑來,但為了保險應該還是得藏一下。
布朗寧撐起身子,伸長手去搆桌邊的牛皮公文紙袋,好不容易搆著後,布朗寧將公文袋抱在懷裡,半瞇著眼坐在沙發上發呆。
不想下床。不對,不想下沙發。
布朗寧睏倦地閉上雙眼,明明剛剛閱讀資料時還很興奮的,現在卻像個老人一樣。這大概就是興奮過後的脫力感吧,特別的疲憊。
最後布朗寧索性直接把它塞到襯衫底下,皺著眉看著自己襯衫勾勒出來的詭異方形突起後,他嘆了口氣。
不管了,好想睡。那塊木頭最好是早上沒事會跑來。
布朗寧放任自己的身體往後傾倒,閉著雙眼將棉被拉上,迅速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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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死刑犯。
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在行刑的前一刻弄來了牢門的鑰匙,布朗寧顫抖著雙手嘗試打開牢門。
匡啷一聲,鑰匙掉了,布朗寧嘖了聲,俯下身,雙眼因驚愕而放大。
鑰匙不見了。
怎麼可能!布朗寧環視整間牢房,然而鑰匙就像融入地面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匡啷、匡啷,鑰匙交互撞擊以及落在地面的輕脆聲響依舊迴盪在他腦中,這應該不是幻覺、不是作夢吧!布朗寧發瘋似地趴在地面,雙手到處亂摸。
一定是鑰匙隱形了!如果能找到隱形的鑰匙他就可以逃出去了!
叩、叩、叩,熟悉而規律的聲響傳來,那是軍靴扣擊地面發出的聲響,布朗寧依稀能聽到他們窸窸窣窣的耳語。
「7700?是叫布朗寧嗎?」
「對,待會就要行刑了。」
腳步聲停了下來,金屬交撞的聲音再度響起,布朗寧的瞳孔因為驚懼而收縮,牢門打開了,他瞪大了雙眼。
「眼睛張那麼大幹麻?」
冷冷的聲音自耳邊傳來,布朗寧的雙眼仍然睜得老大。
是夢。他清醒過來,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安瑟將一個袋子放在桌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的手上還拎著一串鑰匙,布朗寧不禁苦笑。
原本想起身,但卻因為胸前異樣的觸感而皺起了眉頭,他才赫然想起他睡前一刻所做的事。
完了,現在絕對不能起來。
將手腕伸到眼前,手錶的指針指著十二點半,才睡五個半小時就被吵醒,而且那塊木頭還真的來了,真夠衰的。
「要參觀什麼的請隨意,我還想再睡一下。」
「已經十二點半了。」
「常有的事。」布朗寧打了個哈欠,讓這句話多了幾分說服力。
「……隨你。」
安瑟離開了,靴子在地面敲出叩叩的聲響,布朗寧皺了皺眉頭。
其實在想起自己懷裡藏了資料的時候,他就完全清醒、毫無睡意,但他得確定安瑟不在他旁邊,也不在他房間時,趕快把資料鎖進房裡的保險箱才行。
布朗寧無法理解他究竟是招誰惹誰,為什麼每天盡發生一堆麻煩事。
他側耳傾聽安瑟的腳步聲,安瑟進入他的房間,好一會兒都沒有出來。布朗寧覺得奇怪,他的保險箱應該有鎖吧?那他房間還有什麼好看的嗎?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他才聽到安瑟跺離他的房間,從聲音的方向聽來應該是前往書房,不過實際上除了書房他也不認為還有哪裡值得一看,總不可能是參觀廁所和空無一物的廚房吧。
布朗寧起身,將資料包覆在棉被中,抱著棉被和枕頭回到房間。一進房他立刻轉身鎖上房門,然後被整齊乾淨的房間嚇了一大跳。
原來待那麼久是在幫我整理房間啊,布朗寧搔了搔臉頰。將資料藏好、更完衣後,才踏出房間。
緊張感一消失,又有點想睡了啊,布朗寧又打了一個哈欠。
梳洗完畢後他到書房去找安瑟,書房是他最整齊的房間,但現在他覺得又更整齊了些。安瑟正在端詳ZW幫他裝設的通訊器。
「沒想到妳竟然能發現啊。」布朗寧一面說一面走到她的旁邊,原本有幾張紙和幾隻筆散落在桌上的,現在全被整整齊齊地疊在旁邊。書架上的書似乎也全被拿下又重排回去,原本積了薄灰的書架現在變得一塵不染。
「因為只有那本綠色的書拿不下來。」安瑟歪了歪頭,「這和一般的通訊器似乎沒什麼兩樣,為什麼要藏起來?」
因為魔都是地面上基地台最多的地方,所以通訊器也不算太罕見,算是地面上少數有大量居民持有通訊器的城市。
「就是因為有不一樣的地方,才要藏起來啊。」布朗寧說道,「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你真的很喜歡推理小說。」
「對啊。」
「羅倫佐的書你每本都有。」
「妳竟然知道。妳果然也是羅倫佐的書迷對吧?」
「我從沒說我不是。我還知道六天後他的新書會上市。」
「妳連這個都知道啊。」布朗寧是真的有幾分訝異,雖然書店確實有打廣告,安瑟之前也有說她喜歡羅倫佐的書,但他沒想到她會喜歡到這種程度。
也許是因為她的語調總是太過平板,讓人不自覺認為她真是是毫無情緒與喜惡的人吧。
「說起來,妳連擦櫃子都不用脫手套喔?」這有點超出常理了,但她的手套看起來也不像濕的,也許是脫了又戴回去。
「當然要脫,我又戴回去了。」真可惜沒看到,不過那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了。
「對了,妳實在沒有必要幫我整理……放那樣是我的習慣。」
「不行,我無法忍受髒亂。」
「唔,不過就算妳幫我整理,大概過沒多久就亂了,而且這樣我可能會找不到東西。」
「你放那麼亂才會找不到東西。」
「才不會,我也不是完全亂放,它們都放在我平常最方便拿的地方啊,我從來沒有找不到東西過。」
「為什麼不放整齊一點?」
「為什麼要放整齊?還是都要拿出來用啊。」布朗寧不解地說。
安瑟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書房,布朗寧將通訊儀器推回桌裡並跟在她的身後,只見她又開了房間的門,走了進去,然後替他摺起棉被。
「唔,不用幫我摺,我都不摺棉被的。」
「為什麼不摺?這樣看起來也太亂了。」
「可是,晚上不是還是要攤開來睡嗎?」
「……你也太懶惰了。」他覺得安瑟應該很想嘆氣。
「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沒有開你的衣櫃,你該不會連衣服都不摺?」
「對啊,都是要穿的嘛!襯衫就掛起來,不然弄皺也不太好,其他都無所謂吧。」
安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雖然毫無表情但布朗寧總覺得是種憐憫的視線。
「我本來以為,只會來一下……衣服可不能放著不摺,客廳也還沒整理。」
「唉呀,真的不用啦。」
「不行,我無法忍受我工作的事務所是這個樣子。」
「其實妳可以不用來啊,」布朗寧搔了搔頭,「妳只要晚上到那裡和我一起埋伏就好了。」
「我本來是有事才來找你的。」
「咦?什麼事?總不是幫我打掃家裡吧?」
「當然不是。」
她離開了房間,來到客廳,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袋子,布朗寧才突然想起,他剛醒來時因為滿腦子只想著要把資料藏好,反而忘了這回事。
「給你。今天早上去買水果時,布萊德太太不知道為什麼,送了我一堆水果……我一個人吃不完。」
「唉呀,妳可以送別人啊。」布朗寧有點困惑,他一直以為安瑟應該很討厭他。
「其他人我都不熟。」難道妳跟我很熟嗎?布朗寧當然沒有問出口。
這倒是讓他想到把遺產全留給雪莉琳的安芮亞。安瑟幾乎都不出門,那確實也只有對她死纏爛打的自己和她比較熟。總之她沒有想像中的討厭自己真是太好了。
他打開袋子,裡面全是櫻桃,布朗寧覺得奇怪,他記得布萊德太太跟他說安瑟喜歡櫻桃。不過從安瑟的語氣聽來,她好像不知道他曾向布萊德太太打聽她的消息,既然如此布朗寧當然也不想主動提起,但他還是想問問,否則心頭懸個疑問實在很不舒服。
「妳不喜歡櫻桃嗎?」
「挺喜歡的。」
「那妳怎麼都給我櫻桃啊?不然妳也可以拿一些回去吃,我沒關係的。」
「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櫻桃很適合你。而且你感覺很窮酸,平常應該不會買櫻桃。」是從來沒買過。還有我的氣色是真的有這麼差嗎?
「唔,謝謝妳。」布朗寧有點感動,覺得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誤會她了,不過她自己那個面癱樣想讓人不誤會也難。同時他的心裡也更迷惑,這種人真的會是愛爾娜嗎?如果愛爾娜真的是從小就被寵壞的千金小姐,不該有能力扮演這樣的角色才對。
想到這布朗寧才發現自己差點忘了要觀察她有沒有服藥的事,他已經記下愛爾娜所需服用的藥中長得最特別的幾顆。她每隔四小時得服用一種長得像巧克力球的藥丸、每隔六小時得服用紫褐色的膠囊、每隔八小時得服用菱形的鮮紅色藥丸、每隔十二小時得服用六角形的粉綠色藥片、一天得服用一片銅板大的橘色藥片。那些藥實在長得太奇怪了,不可能認錯。
「妳吃過午餐了嗎?」布朗寧假裝不在意地提起,菱形紅藥丸是飯後服用。
「還沒。我說了我本來以為只會來一下。」
「太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吧!我快餓癟了!」
「可是客廳……」
「不重要啦!」感受到安瑟的視線後,布朗寧改口,「我們回來再整理嘛!吃飯比較重要!我已經超過十八小時沒進食啦!而且我上一餐只吃一塊蛋糕!」
「偵探真的有這麼窮嗎?」
雖然她依舊毫無表情,但布朗寧覺得自己又再度被投射憐憫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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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布朗寧幾乎渾身虛脫。
真的是老了啊,年輕時就算整晚不睡也沒問題的。
他疲憊地癱在沙發上,努力撐著自己的眼皮,惟恐一閉上眼就會陷入昏睡。
今天的一切實在太令他沮喪了,埋伏再度失敗也就罷了,最令他失望的是,安瑟今天半顆藥也沒吃,別說什麼奇形怪狀的藥了,連正常的藥都沒看到。
枉費他今天還糾纏了她那麼久,布朗寧苦笑著環視整潔的客廳,只要是認識他的人看到一定都會嚇一大跳。
為了招待她,他還把卡爾給他的零食都拿出來了,除了他心愛的Comprendre啦。就算今天坐在他家的是卡爾,他也絕對不會讓出他的Comprendre。
安瑟真的不是愛爾娜嗎?布朗寧百思不解,不可能的啊,兩年前才剛搬來、連Who都查不出來的單身獨居女子、對案情莫名有興趣,不是愛爾娜會是誰?
光是連Who都查不出來這點,就可以大膽推測她是導都人了,因為幾乎可以說地面上的每個角落都在Who的搜查範圍內。
布朗寧起身,雖然這麼做實在很不道德,但他總不能放任自己滿腦子問號,他現在就想通通問個清楚。
「喂、喂……布朗寧……?要命……這種時間……」ZW在話筒的另一端呻吟著,布朗寧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瞬間覺得清醒了許多,思路無比清晰。
「對不起嘛!我現在才剛到家啊!現在你知道你昨天要你手下在那種時間送件有多不人道了吧?」雖然自己也不喜歡被別人吵醒,但不知為何吵醒ZW卻帶給他一種愉悅的感覺,也許是因為ZW帶著睡意的迷糊嗓音和他平常風趣精明的語調反差實在太大了。
「咦……?不,那是……算了,有什麼事快說。」
「愛爾娜不服藥的話會怎樣?」
「服藥……?」布朗寧忍著笑,ZW的反應實在遲鈍到不行。
「就是你給我的那份藥單啊,上面不是說她天天都要吃嗎?」
「噢喔,那個啊。不吃的話會死吧。」
「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嗄……?應該是開玩笑吧……不對,你剛剛說什麼,啊,應該是認真的,認真的啦!」布朗寧努力憋笑,ZW感覺有點痴呆,真的可以信任嗎?
「如果只有一天呢,一天不吃會死嗎?」
「我哪知道啊!我明天起來再幫你查啦!」ZW用帶著濃濃睡意的語氣煩躁地說,「我記得他們好像有做這個實驗……」
「他們?」
「海爾希斯,就安芮亞實驗室。你吵醒我就只為了問我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很重要耶!」布朗寧反駁著。
「最好是啦!」ZW不耐煩地說,「我猜猜啊,你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女人,懷疑她是愛爾娜,所以之前才問我一堆有的沒的問題。然後今天她一整天沒吃藥你不甘心你的推測錯誤就跑來吵我。醒醒吧你!愛爾娜根本不可能在魔都啊!你看到的那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她,她沒吃藥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說不定是因為我一直盯著她,所以她不敢吃啊!」
「冒著生命的危險?」
「她一定覺得要是被我發現了,也是死路一條吧。」
「這麼說也是啦……」ZW打了個哈欠。
布朗寧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說起來,雪莉琳死了以後愛爾娜才公布藥單,那她們姐妹身體狀況不同,會不會是因為她們根本服用不同的藥啊?」
「啊?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們是雙胞胎,還生一樣的病,如果吃一樣的藥沒道理愛爾娜身體比較差吧?」
「你頭殼壞啦!雪莉琳那麼疼愛爾娜,如果安芮亞吃的藥比較有效,幹麻不給愛爾娜吃?」
「可能那個藥不太適合愛爾娜啊,體質之類的。」
「她們是雙胞胎。」布朗寧不曉得為什麼剛剛會覺得自己思路清晰。
「好吧,當我沒說。對了,有沒有可能愛爾娜的病治好了,所以不用服藥了?」
「不可能吧,她到離開導都前都還在吃藥啊。」
「唔,可能在地面治好了?」
「這太瞎了。」ZW毫不留情地否決他的推測,不過其實布朗寧也這麼覺得。
「你自己想想嘛!安芮亞也為這個疾病所苦,走免疫和疾病研究應該也是想治好她和愛爾娜的病,一個天才在導都研究五年都破解不了的病,一個蠢才在地面可以兩年就破解嗎?我不管了我要睡了,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ZW又打了個哈欠。他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但愛爾娜也不是什麼蠢才吧,不是之前才說她和海爾希斯差不多嗎?
反正他一向知道ZW說話都是這樣。「抱歉啦!記得告訴我沒服藥會發生什麼事,晚安。」
「掰。」ZW咕噥了聲,掛掉了話筒。
今晚布朗寧再度將枕頭和棉被抱到沙發上,他決定接下來幾天乾脆都丟在這裡就好,他實在不可能回到房間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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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器震耳欲聾的鈴聲響徹室內,當初顧及通訊器藏在桌底下,怕聲音太小聽不到,因此布朗寧刻意要技師將鈴聲調大一些。
布朗寧望了手錶一眼,六點半,他睡不到三個鐘頭。
要命,這種時間。他突然可以體會ZW的心情了。
布朗寧揉了揉眼,不甘願的爬下沙發,前往書房。
「哇哈哈,我來報仇了。」
「幼稚鬼。」布朗寧嘟噥著,睡眼惺忪。
「怎樣,你再說一次啊,再說我就不告訴你~」
「成熟穩重的ZW先生,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這還差不多。」ZW滿意地說,真是幼稚。
「我剛剛幫你查了,實驗是用30隻小猴子。不服藥的話,最多也只撐了一天多……如果是人的話應該可以撐比較久吧,應該啦。基本上體質還是很重要,有停藥不到一天就死的,也有撐到快兩天的,人類的話應該也是因人而異。」
「所以我應該連續觀察幾天囉?」布朗寧一想到得連續糾纏安瑟好幾天就覺得頭痛,而且要是安瑟真的是愛爾娜,還因為擔心被發現堅持不服藥而死,那就更頭痛了。怎麼那麼麻煩,想到這布朗寧忍不住嘖了聲。
「隨你高興。我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舉手投降,承認她不可能是愛爾娜,這樣不是輕鬆多了嗎?」
「我才不要。」
「隨你高興囉!」
「……還有事嗎?我要去睡了。」
「真好命吶,我差不多要去工作了呢。晚安,不,早安。」
「……早安。」布朗寧掛下話筒,腳步搖晃地倒回沙發。
照理來說今天應該也要黏在安瑟旁邊觀察才是,如果一天不服藥、一天服藥、一天不服藥,這樣也不會死吧,這樣下去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觀察成果啊。
不行了,好累,布朗寧閉上雙眼,而且要是弄死她就麻煩了,他可不想搞出人命。
但如果抓不到她是愛爾娜的證據,她絕對不會自己承認的,該怎麼辦呢……
TBC.
→Next
【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5)
布朗寧因為寒冷而打了個哆嗦,四處張望後,走向一張長椅,坐了下來。
他提早一些時間到了,因為他總覺得安瑟看起來就是會提早到的人,讓一個女子在寒風中等他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出門前他原本想稍微變裝一下,要是埋伏被人發現,才不會立刻被看破真實面目。但後來一想,要是變裝後安瑟認不出他來就麻煩了,而且他也想拉著安瑟一起埋伏,如果只有自己做好防護措施,對安瑟實在過不去。
布朗寧將袖口微微往上拉,露出其下的手錶,時間快到了,安瑟怎麼還沒來?難道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嗎?算了,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臆測,布朗寧想著,只要不被放鴿子就好,天曉得安瑟會不會突然反悔不來。
才這麼想著,一個黑影就從公園入口出現,布朗寧望了一眼,接下來低頭盯著錶面,一步、兩步、三步,黑衣人慢慢接近他,最後在他面前停下,所有的指針不偏不倚地指著十點整,布朗寧無法理解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她真的精心推算過。
他站起身來,望向安瑟,她臉上戴著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藍色大眼,一頭長長的黑髮被盤在腦後,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的打扮都是黑色。
「妳穿得真黑。結果妳還是有回家換過衣服嘛。」
「後來想到,你該不會是要我在犯案現場埋伏吧?」
「還真聰明。」布朗寧苦笑道,早知道就變裝了。不過安瑟這根本也算不上是變裝,唯一的遮蔽就是她臉上的口罩,而且即使戴了口罩也還是相當好認。
「這裡就是犯案現場?」
「當然不是。跟我來,之後我們就都在那裡集合。」布朗寧說完,轉身走出公園,安瑟也接著跟上。
夏寇莉家就在這附近,除此之外勘查地形時他還發現名單上的另一位漢克先生竟然就是夏寇莉小姐的鄰居。所以幸運的話,在同一個據點就有2/13……不對,現在已經是2/6,也就是1/3的機率,可以目擊兇手。
「在這裡?」雖然語調還是毫無起伏,但布朗寧猜她應該是想用質疑的語調。沒想到自己還得費神去推測自己助手的心情啊,布朗寧無奈地想,不過也是頗有趣的。
「當然不是在這裡,」他們兩個現在蹲伏在大片的樹叢後,這是他精心挑選,不但可以掩藏自身身形,也能同時清楚觀測夏寇莉和漢克家的絕佳地點。「看到前面那棟磚紅色的建築了沒?那是夏寇莉家,隔兩棟房是漢克家。他們會是接下來的受害者,但我也無法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受害。」
「你為什麼會知道?」
「妳確定妳會繼續當我的助手,也確定不會洩漏消息嗎?」
「我說確定的話,你會相信我嗎?」
安瑟的大眼直直盯著他,布朗寧聳了聳肩,「我可以相信,雖然妳要背叛我也沒轍。」
「我不會背叛。」
「希望如此。」
布朗寧掏出名單和手電筒,將燈光調弱到勉強可以看清字的程度後,遞給了安瑟。
由於光線微弱,安瑟閱讀得相當緩慢,閱畢後她抬起頭來,並將物品歸還給他。
「目前7個被害人全在名單上。」
「是啊,絕對有關係的。」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這是導都的吧?看起來也很機密。」
「因為我是偵探。」
「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安瑟冷冷地說。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所以魔都共有13位。名單上的人都會被殺掉嗎,還是只有魔都?」
「這我就不知道了。」布朗寧覺得他已經漸漸習慣安瑟的聲調了。
「加上今天我們還有6天。」安瑟冷靜地說,不,她本來就一直都很冷靜。「為什麼挑上夏寇莉?因為可以一次觀察兩個?」
「唔,而且這邊遮蔽處很多,不過這些都是後來才發現的。」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會選夏寇莉?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沒有。我隨便選的。」
「真的嗎?」
「真的啊,反正名單上的人都會死,早晚問題罷了。」
「但是是早是晚,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吧。」確實是如此。「我覺得我們不該隨便選,應該要謹慎一點。」
「那妳覺得要選誰?夏寇莉不好嗎,盯一個有可能中兩個耶。」
「是沒錯……不過你說是隨便選的就令人感到不安。」但從妳的表情和語氣完全感覺不出來啊。
「好吧,其實我不是隨便選的。」
「那為什麼你選她?」感覺好像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好像。
「因為她的名字聽起來很像巧克力。Charcolee、Chocolate,很像吧。」
「……就這樣?」好像有點生氣、有點無奈,也許還有點驚訝。
「對啊,我覺得名字這麼像巧克力,一定可以帶來幸運。結果一來勘查,漢克家就在隔壁的隔壁,附近一堆草,蹲低點從外側完全看不到,這不是很幸運嗎?」
「說不定就因為這樣,把幸運都用完了。」
「沒想到妳也會說這種不理性的話啊。」布朗寧是真的有點驚訝,轉念一想,說不定多跟她說幾句話,她就會把持不住露出馬腳來。
「我本來就沒說我是理性的人。」
「可能是妳說話的樣子和給人的感覺就很理性吧,有點像工程師。」
「我不是工程師,也不認識工程師。這樣很像工程師嗎?」一般人確實也可能有這種反應,但由她說出來就讓布朗寧感到特別敏感。
「妳很在意嗎?」
「沒有。」
「對了,扯遠了,總之妳對選夏寇莉家還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其實我所知道的大概就這樣。我有這分名單,以及這件事應該是導都策畫,因為知道這分名單的人,除了我們兩個以外其他都是導都人。」
「你很確定?」
「基本上不會有錯。」
她又發起了呆,應該說她又開始思考了。
「目前妳要做的就是每天晚上十點到凌晨三點,和我在這裡埋伏……最好變一下裝,讓人認不出妳原來的樣子,然後像今天一樣穿暗點。還有雖然很無聊,但埋伏時不能講話,今天是例外,該說的說完後就不准說話了。如果兇手真的出現,我去追就好,妳留在原地,避免任何意外又發生。基本上就這樣,有其他事要做的話我會再告訴妳。」
「你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嗯?」
「你想抓兇手?還是想確認他的身分就好?還是只想弄懂導都的目的?」
「除了第一個問句以外我都想,不過我最想要的是保住我這條小命,我一點都不想跟兇手打照面,只是跟蹤他而已。」
安瑟木訥地點了點頭,布朗寧開口:「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搖了搖頭,布朗寧搔了搔臉,「那接下來沒事就別隨便開口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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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所獲。不過本來就只有1/3的機率會碰上了,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太意外。
凌晨三點一到,他轉身想告訴安瑟可以收工了,沒想到她早就抱著手提包睡著了,布朗寧只得搖醒她,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一定要到凌晨三點嗎?以後能不能早一點?」這是布朗寧頭一次聽到她用稍帶情緒的聲音說話,要說情緒倒也不太算,就是一種剛睡醒的聲音。
「目前驗屍推得的死亡時間都是在11點到2點之間,但我想還是埋伏久一點比較保險吧!」
安瑟點了點頭,看起來相當疲累。布朗寧覺得有幾分抱歉,這種工作他一個人也做得來,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觀察安瑟,而不是要安瑟幫忙埋伏。不過實際上他也不敢讓他的視線離開夏寇莉家,布朗寧撫了撫帽子,唔,好吧,也許之後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時套她的話。
夏寇莉家正好位於他們兩人住處之間,所以他們回家的方向不同,自然就直接分道揚鑣。
布朗寧壓低帽沿在街上走著,凌晨時警備隊的巡邏不像其他時間那麼勤,但還是有可能碰到,尤其最近的連續殺人案也讓警備隊加強了凌晨的巡邏,不過據卡爾所說應該也只是做做樣子給市民看。
雖然自己沒做什麼壞事,但當然是別遇上最好,省得惹麻煩。
接近自家門口時,布朗寧發現一個人影半倚在他家牆邊,空氣中飄著少許的菸味和酒味,仔細看還能發現那人正在抽菸,煙霧裊裊地繞在空中。布朗寧不禁皺眉,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槍,佯裝毫不在意地接近。
結果一靠近那人,他馬上直挺挺地站穩,捻熄菸蒂,當他走到他面前時,對方立刻鞠了個九十度的恭,布朗寧先是嚇一跳,然後馬上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哇!這種時間也能派人來,導都跟地面是有時差嘛!
「久等了,布朗寧先生。這是ZW先生要給您的資料。」
「哪裡哪裡,你才久等了。」布朗寧尷尬地接過公文紙袋,眼前的男人又是一個從沒看過的新面孔,每次他都忍不住好奇ZW究竟哪來那麼多人手可以送資料,而且還都是ZW能夠信任、確定他們不會偷看甚至拷貝資料的人。
「沒那回事,我沒有等多久的。因為這種時間來送件,擔心太過體面會讓人感到可疑,所以弄得到處都是菸味和酒味,實在是非常的抱歉。」
「哪裡,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能考慮得這麼周到。」原來是這樣,醉鬼和混混三更半夜在街上亂晃毫不奇怪,但打理地整整齊齊站在別人家門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手上的紙袋摸起來相當有份量,不知道又得花多少錢。
「ZW先生說,錢的部分等您結案後再一併結算就好,所以不用立刻給我。」
「我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
「您太客氣了,這沒什麼。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就先告辭了。」
「非常謝謝你,這種時間還來幫我。晚安,路上小心。」
「這沒什麼。晚安,布朗寧先生。」說完後,男子又向他鞠了一個恭才離開。
男子走遠後,布朗寧才小聲地嘆了一口氣,走進家門。剛剛他才想到,付給ZW的情資費,肯定也包含了這名男子的薪水,那自己實在是沒有必要那麼感動。
也許下次可以問問ZW,能不能服務差一點,價碼算他便宜一點,他一點都不在意有沒有人三更半夜來給他送件或是對他鞠躬哈腰啊。
而且,這種時間送件來……自己今晚根本不用睡了,因為他一定會忍不住想馬上看資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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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送上的資料真的非常詳細,甚至附上了她們姐妹倆發表的所有論文,搞什麼,這我也看不懂啊,布朗寧碎念著,要為自己看不懂的東西付錢很心酸耶。
雖然謬克太太會替他負擔所有成本,但基本上還是得自己掏錢先墊才行。布朗寧覺得結案時自己手頭的錢一定會不夠付,得跑一趟銀行才行。
論文的部分布朗寧只看了標題就一一跳過,如ZW所言,安芮亞的論文大多針對免疫系統以及各種尚未有療法的疾病,而且相當多產,簡直無法相信全都是在短短五年內發表的。相對來說,愛爾娜的論文則相當稀少──其實根本只有碩士論文和博士論文而已。
生平的部分布朗寧細細讀了一遍,重要的ZW大多已經跟他講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比較瑣碎的細節。除了愛爾娜和安芮亞,他也附上了雪莉琳、洛維斯、狄克森和海爾希斯的經歷。
布朗寧不太認為安芮亞和雪莉琳是他殺,原因很簡單,安芮亞要是有時間寫遺書,還不如寫下兇手是誰,而雪莉琳在自殺前就已經做出許多奇怪的舉動,像是向親友告別、整理自己周遭的東西並分送、拜託別人多多關照愛爾娜等等。布朗寧認為ZW應該也不太相信,他說話一向不太認真,而且他確實也有說那些只是傳言罷了。
雪莉琳年輕時,曾經協助導都打壓研究混沌元素的工程師,這讓原本在學界地位就不低的她又提高了不少知名度。但生產後的後半生,真的幾乎都是繞著愛爾娜打轉,ZW說她非常溺愛愛爾娜、把愛爾娜給寵壞,應該並非言過其實。也因此她們姐妹出生後,雪莉琳在學界反而就沒那麼有名了。
安芮亞的生平也明顯看得出她極不愛社交,生活幾乎只在實驗室與家裡往返,但她善待實驗室成員的故事多得跟山一樣,布朗寧不太覺得這種人會有自閉症,ZW應該只是把自閉症拿來當形容詞用,幸好他幾乎都會再附資料,否則ZW本身的話大概只能信個七八分。
至於愛爾娜,雖然ZW將她形容得頗誇張,但看了她的故事,布朗寧不禁覺得那句「配她剛好而已」說得真好,也萬分同情安芮亞。他甚至認為身體一向比愛爾娜健康得多的安芮亞會早死,應該是在愛爾娜的壓迫下抑鬱而終。也許這就是為什麼ZW說他覺得安芮亞是被愛爾娜給殺死的。除了安芮亞以外,所有反對她的人下場也都不太好,至少就布朗寧看到的這些資料是全都死了,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洛維斯和狄克森,ZW在描述時著墨較少。
狄克森確實比較不值得一提,與其說他是個工程師,不如說他是個政界大老比較妥當。學術方面的貢獻簡直乏善可呈,政治方面則是個十足懂得見風轉舵的老狐狸,說實話也沒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政策,整體看下來只覺得他很會看人臉色。
而洛維斯則是飽受敬重的學者,非常樂於提拔後進,如果安芮亞沒有遇上洛維斯,她的一生可能就不是現在看到的這麼回事了。對於洛維斯事件,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洛維斯是基於惜才的因素替安芮亞頂罪,因為他也深知安芮亞比他聰明太多了,況且自己在學界的地位也比安芮亞高,替她代罪也不會受到太大的懲處。
不過令布朗寧比較驚訝的是,他一直以為洛維斯應該是個老頭,不過現在他也才64歲,換句話說安芮亞12歲,受到洛維斯提拔時,他也不過53歲……是不年輕,但自己原本以為會是個七八十歲的老爺爺。洛維斯事件過後他似乎就當作是退休,過著悠閒自適的晚年生活,據說相當沉迷於園藝造景。
海爾希斯,看他的故事簡直像在看虛構的小說,布朗寧甚至想懷疑這份資料的真實性,不過既然是ZW給的,應該沒什麼好質疑。
如ZW所說,在27歲之前,海爾希斯真的是十足的浪蕩子,雖然沒有女人大著肚子跑去哭鬧,但那是因為海爾希斯宣稱他是個負責的男人,辦事前一定會做好避孕措施──會對來採訪他的八卦版記者說這些事,海爾希斯過去的作風如何也可以略窺一二了。
然而進入安芮亞實驗室後,他徹底改頭換面,自此以後就幾乎只出現在科學雜誌的論文作者名單上了。
安芮亞剛被趕出實驗室,海爾希斯立刻遞辭呈,並且睽違已久地接受了記者的訪問。從這份訪問中可以感覺出海爾希斯骨子裡依然放浪不羈,言談也相當大膽,比方說他公開辱罵愛爾娜並坦承他對安芮亞的愛慕。只能說他進入安芮亞實驗室後的好男人形象,應該只是安芮亞專屬罷了,只有安芮亞管得住他這匹脫韁野馬,而安芮亞希望他接管實驗室的遺書則像她留下的韁繩,依舊把海爾希斯套得牢牢的。
現在的海爾希斯已是安芮亞實驗室的所長,依然是個工作狂,雖然實驗室的效率不比安芮亞執掌,但也比一般實驗室要高上許多。研究的題目除了海爾希斯自身的點子,也包含了安芮亞逝世前發表的純理論論文和未公開的手稿。
照片部分ZW也不只給他安芮亞和愛爾娜的,而且每張照片幾乎都是不同年齡或由不同角度拍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整理這麼快,ZW真的相當能幹。
雪莉琳其實也挺漂亮的,留著幹練的紅色短髮,一雙綠色的大眼相當引人注目,臉圓圓的格外有種慈祥感,衣著大多是正式的襯衫或套裝。
安芮亞的照片很少,穿著相當樸素,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披著實驗衣。也許因為年紀輕的關係,都穿得很休閒,並沒有一般研究人員給人的正式感,只有一張是穿襯衫。
而愛爾娜則穿得光鮮亮麗,彷彿在伸展台上走秀似的,非常時髦,幾乎每一張都踩著超高的細跟高跟鞋,也如ZW所說的,非常愛穿短裙,除此之外每張都頂著濃妝。雖然和安芮亞長得一模一樣,但真的不可能認錯。
她們雙胞胎長得和雪莉琳非常相似,但臉比較尖,身形也相當清瘦,膚色是一種相當病態的白,除此之外是留長髮、瞳色是淺灰色,五官倒是挺普通的,沒有非常獨特的特徵。愛爾娜在安芮亞死後改留短髮,不過並不是她母親那種俐落的外型,而是給人甜美的印象。
布朗寧思索了一下安瑟的外表,她們雙胞胎在外貌上並沒有太獨特的特徵,而膚色、髮色、瞳色、髮型、身高,也都是想改變就能刻意改變的……確實難以藉由照片來認定安瑟的身分。
狄克森有著黑髮黑眼,年輕時長得一板一眼的,老年的照片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皺巴巴老頭,並不會讓人有深刻的印象,頂多就那滿頭的黑髮。好笑的是ZW還在下面附註:染的,實際上全白了。不過ZW連這種附註都用打字的,他從沒看過ZW的筆跡。
洛維斯則是金髮灰眼,年輕時留了長髮,束成馬尾,看起來有幾分貴公子氣息;中年時剪短了,但氣質仍相當高貴,給人學識淵博的感覺;老年時雖然滿頭花白,但依然是個優雅的老紳士。是個單單只看資料和照片就會讓人心生好感的學者。
海爾希斯連外表都像從小說走出來似的,長得非常俊俏,布朗寧覺得就算他是個窮小子,應該還是有女人要倒追他,更別說他有錢、有家世、有地位、有名聲、有頭腦,又有個吸引女人的浪子性格。
他年輕時的照片有好幾張,因為他染過好幾次髮,甚至還戴變色片,光看前幾張照片布朗寧根本無法判斷他原本的髮色和瞳色究竟是什麼。之後的照片則都是深紫色長髮和淺藍色眼睛,再加上ZW的附註:紫髮藍眼,他才能確定他實際的外貌。
即使年輕時的外型很誇張,卻還是有種高雅的氣質,令人無法將他和普通的痞子混為一談。不再輕狂後的照片則清一色都是束成高馬尾的深紫髮、戴著細金框眼鏡的專業模樣,氣質高雅依舊,還多了幾分知性的味道。布朗寧覺得他長得相當年輕,至少那張36的照片他覺得看起來根本不像有超過30,不過也可能是打扮的關係,他喜歡淺色、明亮的衣著。
ZW也附了安芮亞和愛爾娜的筆跡。
除了遺書可能因為痛苦而歪斜扭曲著,安芮亞的筆跡都相當漂亮,也極有個性。她喜歡用極細的筆,但字跡卻比一般人還來得大,給人一種豪氣中帶著娟秀的感覺。
愛爾娜的字跡則很華麗,看起來有點花俏,有些甚至因為線條太過繁複而讓人難以閱讀,這點倒是和她的穿著有幾分相似。
最值得一提的是她們的藥單,這反而是布朗寧之前沒想過的。文件上列了密密麻麻一整串說明,甚至還附上藥品的圖片,他原本以為這些藥是指她們從小到大吃過的藥,細讀之後才發現是她們每天都要吃的藥。
從一天服用六次到一天服用一次都有,也有不見得要服用,視身體狀況決定的藥物。布朗寧原本覺得很困惑,他聽說短時間內服用不同的藥可能會造成交互作用,但ZW的註解是寫經過實驗證實副作用不大,才給她們姐妹服用。而且短時間內如果同時服用兩種藥物,那是為了不同功用設計的,作用對象也不同,所以才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基本上是一種針對身體的免疫系統,彌補她們天生缺失的功能;另一種針對病源體,對她們來說就是外界的各種雜物都得列入考量,要不是直接消滅,就是減輕他們進入體內造成的影響。兩種藥物缺一不可,有了它們的幫助,她們姐妹倆才能走出無菌室。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雪莉琳生前堅決不公布藥單,即使其他患有相同病症的病童家屬苦求,她也不願意公布。她的理由是這個藥物的設計並非完美,有強烈的副作用,所以不宜公開。這聽起來有些牽強,因為她們姐妹看起來活得挺好的,但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公開,雪莉琳的遺書上甚至提及此事,希望她死了以後愛爾娜不要將它公開,究竟為什麼雪莉琳如此執著,依然是個謎團。
但是她死後,愛爾娜還是公布藥單了,不然自己手上也不會有這份資料。雖然口頭上說是要造福其他和她一樣受苦受難的病人,因此忍痛無視她母親的遺令,但實際上她也靠著這份藥單賺了不少專利金。
雪莉琳的執著對他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他所在意的是,不服藥就無法走出無菌室以及頻繁的服藥這兩點──只要長期黏在安瑟身邊,觀察她有沒有服藥,就可以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了,因此讀完這份藥單令布朗寧雀躍不已。
而且那些藥丸都長得頗奇形怪狀,或是有奇怪的顏色。ZW的附註是說,那些藥丸是雪莉琳自製,當然和廠商生產的不同,這也是頗有道理。總之因為它們長得和一般的感冒藥差很多,所以安瑟如果想用她生病為藉口敷衍也是沒用的。
一想到明天可能可以確認安瑟的身分,就令布朗寧感到興奮,但儘管如此,他覺得自己還是需要睡個覺──雖然現在已經快早上七點了。反正嚴格說來除了每晚的埋伏,現在也沒什麼事幹,連調查被害者資料的必要性都不太大,所以他可以盡情地睡到下午,甚至晚上。
布朗寧從房間抱了枕頭和棉被出來,今天不睡沙發就不用睡了,大概眼睛瞇個一下那些怪鳥就會開始亂叫。
將枕頭和棉被丟到沙發上並躺好後,布朗寧突然想到資料或許不該隨便擱在旁邊──他想起安瑟跟他說,要是保險箱沒鎖她一定會偷看資料的事,如果只是隨便丟在桌上那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他還叫安瑟如果是早上來,不用敲門直接開門進來就好,怎麼想隨便亂放都很不安全。雖然安瑟不一定會跑來,但為了保險應該還是得藏一下。
布朗寧撐起身子,伸長手去搆桌邊的牛皮公文紙袋,好不容易搆著後,布朗寧將公文袋抱在懷裡,半瞇著眼坐在沙發上發呆。
不想下床。不對,不想下沙發。
布朗寧睏倦地閉上雙眼,明明剛剛閱讀資料時還很興奮的,現在卻像個老人一樣。這大概就是興奮過後的脫力感吧,特別的疲憊。
最後布朗寧索性直接把它塞到襯衫底下,皺著眉看著自己襯衫勾勒出來的詭異方形突起後,他嘆了口氣。
不管了,好想睡。那塊木頭最好是早上沒事會跑來。
布朗寧放任自己的身體往後傾倒,閉著雙眼將棉被拉上,迅速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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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死刑犯。
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在行刑的前一刻弄來了牢門的鑰匙,布朗寧顫抖著雙手嘗試打開牢門。
匡啷一聲,鑰匙掉了,布朗寧嘖了聲,俯下身,雙眼因驚愕而放大。
鑰匙不見了。
怎麼可能!布朗寧環視整間牢房,然而鑰匙就像融入地面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匡啷、匡啷,鑰匙交互撞擊以及落在地面的輕脆聲響依舊迴盪在他腦中,這應該不是幻覺、不是作夢吧!布朗寧發瘋似地趴在地面,雙手到處亂摸。
一定是鑰匙隱形了!如果能找到隱形的鑰匙他就可以逃出去了!
叩、叩、叩,熟悉而規律的聲響傳來,那是軍靴扣擊地面發出的聲響,布朗寧依稀能聽到他們窸窸窣窣的耳語。
「7700?是叫布朗寧嗎?」
「對,待會就要行刑了。」
腳步聲停了下來,金屬交撞的聲音再度響起,布朗寧的瞳孔因為驚懼而收縮,牢門打開了,他瞪大了雙眼。
「眼睛張那麼大幹麻?」
冷冷的聲音自耳邊傳來,布朗寧的雙眼仍然睜得老大。
是夢。他清醒過來,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安瑟將一個袋子放在桌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的手上還拎著一串鑰匙,布朗寧不禁苦笑。
原本想起身,但卻因為胸前異樣的觸感而皺起了眉頭,他才赫然想起他睡前一刻所做的事。
完了,現在絕對不能起來。
將手腕伸到眼前,手錶的指針指著十二點半,才睡五個半小時就被吵醒,而且那塊木頭還真的來了,真夠衰的。
「要參觀什麼的請隨意,我還想再睡一下。」
「已經十二點半了。」
「常有的事。」布朗寧打了個哈欠,讓這句話多了幾分說服力。
「……隨你。」
安瑟離開了,靴子在地面敲出叩叩的聲響,布朗寧皺了皺眉頭。
其實在想起自己懷裡藏了資料的時候,他就完全清醒、毫無睡意,但他得確定安瑟不在他旁邊,也不在他房間時,趕快把資料鎖進房裡的保險箱才行。
布朗寧無法理解他究竟是招誰惹誰,為什麼每天盡發生一堆麻煩事。
他側耳傾聽安瑟的腳步聲,安瑟進入他的房間,好一會兒都沒有出來。布朗寧覺得奇怪,他的保險箱應該有鎖吧?那他房間還有什麼好看的嗎?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他才聽到安瑟跺離他的房間,從聲音的方向聽來應該是前往書房,不過實際上除了書房他也不認為還有哪裡值得一看,總不可能是參觀廁所和空無一物的廚房吧。
布朗寧起身,將資料包覆在棉被中,抱著棉被和枕頭回到房間。一進房他立刻轉身鎖上房門,然後被整齊乾淨的房間嚇了一大跳。
原來待那麼久是在幫我整理房間啊,布朗寧搔了搔臉頰。將資料藏好、更完衣後,才踏出房間。
緊張感一消失,又有點想睡了啊,布朗寧又打了一個哈欠。
梳洗完畢後他到書房去找安瑟,書房是他最整齊的房間,但現在他覺得又更整齊了些。安瑟正在端詳ZW幫他裝設的通訊器。
「沒想到妳竟然能發現啊。」布朗寧一面說一面走到她的旁邊,原本有幾張紙和幾隻筆散落在桌上的,現在全被整整齊齊地疊在旁邊。書架上的書似乎也全被拿下又重排回去,原本積了薄灰的書架現在變得一塵不染。
「因為只有那本綠色的書拿不下來。」安瑟歪了歪頭,「這和一般的通訊器似乎沒什麼兩樣,為什麼要藏起來?」
因為魔都是地面上基地台最多的地方,所以通訊器也不算太罕見,算是地面上少數有大量居民持有通訊器的城市。
「就是因為有不一樣的地方,才要藏起來啊。」布朗寧說道,「從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你真的很喜歡推理小說。」
「對啊。」
「羅倫佐的書你每本都有。」
「妳竟然知道。妳果然也是羅倫佐的書迷對吧?」
「我從沒說我不是。我還知道六天後他的新書會上市。」
「妳連這個都知道啊。」布朗寧是真的有幾分訝異,雖然書店確實有打廣告,安瑟之前也有說她喜歡羅倫佐的書,但他沒想到她會喜歡到這種程度。
也許是因為她的語調總是太過平板,讓人不自覺認為她真是是毫無情緒與喜惡的人吧。
「說起來,妳連擦櫃子都不用脫手套喔?」這有點超出常理了,但她的手套看起來也不像濕的,也許是脫了又戴回去。
「當然要脫,我又戴回去了。」真可惜沒看到,不過那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了。
「對了,妳實在沒有必要幫我整理……放那樣是我的習慣。」
「不行,我無法忍受髒亂。」
「唔,不過就算妳幫我整理,大概過沒多久就亂了,而且這樣我可能會找不到東西。」
「你放那麼亂才會找不到東西。」
「才不會,我也不是完全亂放,它們都放在我平常最方便拿的地方啊,我從來沒有找不到東西過。」
「為什麼不放整齊一點?」
「為什麼要放整齊?還是都要拿出來用啊。」布朗寧不解地說。
安瑟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書房,布朗寧將通訊儀器推回桌裡並跟在她的身後,只見她又開了房間的門,走了進去,然後替他摺起棉被。
「唔,不用幫我摺,我都不摺棉被的。」
「為什麼不摺?這樣看起來也太亂了。」
「可是,晚上不是還是要攤開來睡嗎?」
「……你也太懶惰了。」他覺得安瑟應該很想嘆氣。
「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沒有開你的衣櫃,你該不會連衣服都不摺?」
「對啊,都是要穿的嘛!襯衫就掛起來,不然弄皺也不太好,其他都無所謂吧。」
安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雖然毫無表情但布朗寧總覺得是種憐憫的視線。
「我本來以為,只會來一下……衣服可不能放著不摺,客廳也還沒整理。」
「唉呀,真的不用啦。」
「不行,我無法忍受我工作的事務所是這個樣子。」
「其實妳可以不用來啊,」布朗寧搔了搔頭,「妳只要晚上到那裡和我一起埋伏就好了。」
「我本來是有事才來找你的。」
「咦?什麼事?總不是幫我打掃家裡吧?」
「當然不是。」
她離開了房間,來到客廳,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袋子,布朗寧才突然想起,他剛醒來時因為滿腦子只想著要把資料藏好,反而忘了這回事。
「給你。今天早上去買水果時,布萊德太太不知道為什麼,送了我一堆水果……我一個人吃不完。」
「唉呀,妳可以送別人啊。」布朗寧有點困惑,他一直以為安瑟應該很討厭他。
「其他人我都不熟。」難道妳跟我很熟嗎?布朗寧當然沒有問出口。
這倒是讓他想到把遺產全留給雪莉琳的安芮亞。安瑟幾乎都不出門,那確實也只有對她死纏爛打的自己和她比較熟。總之她沒有想像中的討厭自己真是太好了。
他打開袋子,裡面全是櫻桃,布朗寧覺得奇怪,他記得布萊德太太跟他說安瑟喜歡櫻桃。不過從安瑟的語氣聽來,她好像不知道他曾向布萊德太太打聽她的消息,既然如此布朗寧當然也不想主動提起,但他還是想問問,否則心頭懸個疑問實在很不舒服。
「妳不喜歡櫻桃嗎?」
「挺喜歡的。」
「那妳怎麼都給我櫻桃啊?不然妳也可以拿一些回去吃,我沒關係的。」
「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櫻桃很適合你。而且你感覺很窮酸,平常應該不會買櫻桃。」是從來沒買過。還有我的氣色是真的有這麼差嗎?
「唔,謝謝妳。」布朗寧有點感動,覺得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誤會她了,不過她自己那個面癱樣想讓人不誤會也難。同時他的心裡也更迷惑,這種人真的會是愛爾娜嗎?如果愛爾娜真的是從小就被寵壞的千金小姐,不該有能力扮演這樣的角色才對。
想到這布朗寧才發現自己差點忘了要觀察她有沒有服藥的事,他已經記下愛爾娜所需服用的藥中長得最特別的幾顆。她每隔四小時得服用一種長得像巧克力球的藥丸、每隔六小時得服用紫褐色的膠囊、每隔八小時得服用菱形的鮮紅色藥丸、每隔十二小時得服用六角形的粉綠色藥片、一天得服用一片銅板大的橘色藥片。那些藥實在長得太奇怪了,不可能認錯。
「妳吃過午餐了嗎?」布朗寧假裝不在意地提起,菱形紅藥丸是飯後服用。
「還沒。我說了我本來以為只會來一下。」
「太好了,我們一起去吃吧!我快餓癟了!」
「可是客廳……」
「不重要啦!」感受到安瑟的視線後,布朗寧改口,「我們回來再整理嘛!吃飯比較重要!我已經超過十八小時沒進食啦!而且我上一餐只吃一塊蛋糕!」
「偵探真的有這麼窮嗎?」
雖然她依舊毫無表情,但布朗寧覺得自己又再度被投射憐憫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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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布朗寧幾乎渾身虛脫。
真的是老了啊,年輕時就算整晚不睡也沒問題的。
他疲憊地癱在沙發上,努力撐著自己的眼皮,惟恐一閉上眼就會陷入昏睡。
今天的一切實在太令他沮喪了,埋伏再度失敗也就罷了,最令他失望的是,安瑟今天半顆藥也沒吃,別說什麼奇形怪狀的藥了,連正常的藥都沒看到。
枉費他今天還糾纏了她那麼久,布朗寧苦笑著環視整潔的客廳,只要是認識他的人看到一定都會嚇一大跳。
為了招待她,他還把卡爾給他的零食都拿出來了,除了他心愛的Comprendre啦。就算今天坐在他家的是卡爾,他也絕對不會讓出他的Comprendre。
安瑟真的不是愛爾娜嗎?布朗寧百思不解,不可能的啊,兩年前才剛搬來、連Who都查不出來的單身獨居女子、對案情莫名有興趣,不是愛爾娜會是誰?
光是連Who都查不出來這點,就可以大膽推測她是導都人了,因為幾乎可以說地面上的每個角落都在Who的搜查範圍內。
布朗寧起身,雖然這麼做實在很不道德,但他總不能放任自己滿腦子問號,他現在就想通通問個清楚。
「喂、喂……布朗寧……?要命……這種時間……」ZW在話筒的另一端呻吟著,布朗寧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瞬間覺得清醒了許多,思路無比清晰。
「對不起嘛!我現在才剛到家啊!現在你知道你昨天要你手下在那種時間送件有多不人道了吧?」雖然自己也不喜歡被別人吵醒,但不知為何吵醒ZW卻帶給他一種愉悅的感覺,也許是因為ZW帶著睡意的迷糊嗓音和他平常風趣精明的語調反差實在太大了。
「咦……?不,那是……算了,有什麼事快說。」
「愛爾娜不服藥的話會怎樣?」
「服藥……?」布朗寧忍著笑,ZW的反應實在遲鈍到不行。
「就是你給我的那份藥單啊,上面不是說她天天都要吃嗎?」
「噢喔,那個啊。不吃的話會死吧。」
「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嗄……?應該是開玩笑吧……不對,你剛剛說什麼,啊,應該是認真的,認真的啦!」布朗寧努力憋笑,ZW感覺有點痴呆,真的可以信任嗎?
「如果只有一天呢,一天不吃會死嗎?」
「我哪知道啊!我明天起來再幫你查啦!」ZW用帶著濃濃睡意的語氣煩躁地說,「我記得他們好像有做這個實驗……」
「他們?」
「海爾希斯,就安芮亞實驗室。你吵醒我就只為了問我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很重要耶!」布朗寧反駁著。
「最好是啦!」ZW不耐煩地說,「我猜猜啊,你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女人,懷疑她是愛爾娜,所以之前才問我一堆有的沒的問題。然後今天她一整天沒吃藥你不甘心你的推測錯誤就跑來吵我。醒醒吧你!愛爾娜根本不可能在魔都啊!你看到的那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她,她沒吃藥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說不定是因為我一直盯著她,所以她不敢吃啊!」
「冒著生命的危險?」
「她一定覺得要是被我發現了,也是死路一條吧。」
「這麼說也是啦……」ZW打了個哈欠。
布朗寧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說起來,雪莉琳死了以後愛爾娜才公布藥單,那她們姐妹身體狀況不同,會不會是因為她們根本服用不同的藥啊?」
「啊?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們是雙胞胎,還生一樣的病,如果吃一樣的藥沒道理愛爾娜身體比較差吧?」
「你頭殼壞啦!雪莉琳那麼疼愛爾娜,如果安芮亞吃的藥比較有效,幹麻不給愛爾娜吃?」
「可能那個藥不太適合愛爾娜啊,體質之類的。」
「她們是雙胞胎。」布朗寧不曉得為什麼剛剛會覺得自己思路清晰。
「好吧,當我沒說。對了,有沒有可能愛爾娜的病治好了,所以不用服藥了?」
「不可能吧,她到離開導都前都還在吃藥啊。」
「唔,可能在地面治好了?」
「這太瞎了。」ZW毫不留情地否決他的推測,不過其實布朗寧也這麼覺得。
「你自己想想嘛!安芮亞也為這個疾病所苦,走免疫和疾病研究應該也是想治好她和愛爾娜的病,一個天才在導都研究五年都破解不了的病,一個蠢才在地面可以兩年就破解嗎?我不管了我要睡了,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ZW又打了個哈欠。他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但愛爾娜也不是什麼蠢才吧,不是之前才說她和海爾希斯差不多嗎?
反正他一向知道ZW說話都是這樣。「抱歉啦!記得告訴我沒服藥會發生什麼事,晚安。」
「掰。」ZW咕噥了聲,掛掉了話筒。
今晚布朗寧再度將枕頭和棉被抱到沙發上,他決定接下來幾天乾脆都丟在這裡就好,他實在不可能回到房間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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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器震耳欲聾的鈴聲響徹室內,當初顧及通訊器藏在桌底下,怕聲音太小聽不到,因此布朗寧刻意要技師將鈴聲調大一些。
布朗寧望了手錶一眼,六點半,他睡不到三個鐘頭。
要命,這種時間。他突然可以體會ZW的心情了。
布朗寧揉了揉眼,不甘願的爬下沙發,前往書房。
「哇哈哈,我來報仇了。」
「幼稚鬼。」布朗寧嘟噥著,睡眼惺忪。
「怎樣,你再說一次啊,再說我就不告訴你~」
「成熟穩重的ZW先生,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這還差不多。」ZW滿意地說,真是幼稚。
「我剛剛幫你查了,實驗是用30隻小猴子。不服藥的話,最多也只撐了一天多……如果是人的話應該可以撐比較久吧,應該啦。基本上體質還是很重要,有停藥不到一天就死的,也有撐到快兩天的,人類的話應該也是因人而異。」
「所以我應該連續觀察幾天囉?」布朗寧一想到得連續糾纏安瑟好幾天就覺得頭痛,而且要是安瑟真的是愛爾娜,還因為擔心被發現堅持不服藥而死,那就更頭痛了。怎麼那麼麻煩,想到這布朗寧忍不住嘖了聲。
「隨你高興。我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舉手投降,承認她不可能是愛爾娜,這樣不是輕鬆多了嗎?」
「我才不要。」
「隨你高興囉!」
「……還有事嗎?我要去睡了。」
「真好命吶,我差不多要去工作了呢。晚安,不,早安。」
「……早安。」布朗寧掛下話筒,腳步搖晃地倒回沙發。
照理來說今天應該也要黏在安瑟旁邊觀察才是,如果一天不服藥、一天服藥、一天不服藥,這樣也不會死吧,這樣下去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觀察成果啊。
不行了,好累,布朗寧閉上雙眼,而且要是弄死她就麻煩了,他可不想搞出人命。
但如果抓不到她是愛爾娜的證據,她絕對不會自己承認的,該怎麼辦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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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