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敬愛的王子殿下、親愛的多妮女兒,還有心胸寬大讓我賒帳賒很久的潔。
這是真的王子多妮。
英文的部分是引用自由貴香織里的毒藥伯爵。
食用前注意事項:
1. 官方故事不可能出現的打臉設定有。
2. 作者沒有看過R5捏他。
3. 有古魯瓦爾多&布列依斯不熟的設定,不適者勿入。
這是真的王子多妮。
英文的部分是引用自由貴香織里的毒藥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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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官方故事不可能出現的打臉設定有。
2. 作者沒有看過R5捏他。
3. 有古魯瓦爾多&布列依斯不熟的設定,不適者勿入。
13 o'clock Fairy Tale
大廳燈火通明,歡騰聲與光線一併洋溢各個角落,儘管已在星幽界待上一段時日,這依然是相當罕見的光景。
多妮妲坐在長桌左側,手中的刀叉機械式地分割盤中的香草烤雞。烤雞旁點綴著深綠色的花椰菜,噁心的花椰菜,竟然有這種煞風景的配菜。
嚥下難吃的綠色蔬菜後,她叉起剛分割完的肉塊,斷面完美,那是理所當然的,她輕沾嫣紅色的沾醬放入口中,柔嫩的雞肉伴隨著洛神花酸甜的香氣襲捲而來,她指定的菜餚當然美味,一切都要怪那多事的侍僧加了什麼鬼花椰菜。
原本該是這樣的,但她卻覺得口中的肉塊嚼起來跟花椰菜沒什麼兩樣,都是人偶不需要的東西,她想著,處理例行公事般地將她曾經期待的菜餚分割、咀嚼、吞下。
令人心煩氣躁的喧鬧聲刺激著耳中的接收器,她幾乎感到耳鳴。戰士們簇擁著長桌主座的帝國騎士,吆喝著、叫囂著、像白癡一樣地笑鬧著,酒杯交撞的聲響不絕於耳,「總不會這一點就不行了吧小子」、「沒喝醉不准離開這裡啊」,她曉得這是一種慶祝的方式,多妮妲搞不懂自己,她應該要開心的,長久以來一同在這個世界奮鬥的夥伴要離開了、要去實現他的夢想了,但她不知為何盤據心頭的是一股不祥而非喜悅。
早知道就不要參加了,鬧得自己不愉快別人也尷尬。
金屬撞擊的聲音傳來,多妮妲面無表情地將身子往角落挪了些,喝得半醉的戰士們掏出武器和艾伯李斯特比劃著,這樣的發展幾乎可說是老早就預期到的,好戰的夥伴並不少,這是艾伯李斯特留在星幽界的最後一夜,他們自然會想以武餞別一番,況且艾伯李斯特是現在唯一R5的戰士,更是激起他們的好戰心。
她不否認自己也曾想在今晚大展身手,基於一種不服輸的心態。R5又如何?她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這個傢伙。但此刻她只覺得焦躁不已,她埋頭吃著剛上桌的草莓和青蘋果冰淇淋,滿心只想盡快離開這裡,和慶祝氛圍格格不入的自己令她感到窘迫不安。
一道銀光閃現眼底時,她的身體比腦子更早有了動作,刀刃擦過了她的髮絲,隨之而來的是後方窗玻璃匡瑯碎裂的聲響。
她迅速地站起身來,在玻璃碎片飛散而出之前便翻越餐桌半伏著身子,彩繪玻璃的碎片散落滿地,在光線照耀下閃動著五彩的光芒、繽紛得簡直讓人忘記其危險性。
不祥的預兆嗎?多妮妲失神地望著飛濺四處的玻璃碎片,絢麗的光芒讓她想起平日苦心蒐集的各色碎片,想起自己曾緊緊抱著它們,相信它們是這個灰敗世界裡的唯一希望,唯一能帶領自己回到現世、實現心願的希望,她想起那些碎片是如何融入自己的胸膛、喚醒沉眠已久的灰暗記憶,她還需要再經歷一次、只要再一次,到時候她就會像艾伯李斯特一樣、一樣……
她不懂為什麼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努力完成所有準備,現在她根本只要靜待聖女的允准便能完成心願,她卻開始質疑,質疑這一切都只是謊言、只是騙局,她只是……
多妮妲甩了甩頭,不願再細想,但腦海裡的念頭卻始終揮散不去,妳要步上他的後塵了,像艾伯李斯特一樣,像所有的戰士一樣,她幾乎想尖叫出聲。多妮妲雙腳一跺,旋身離去,後方的躁動加劇了她的不安,她拔足奔上墨色的長階,艷紅的裙擺在黑暗中翻騰著。
Endlessly, satisfying upward-climbing spiral staircase.
Twisting and turning, the clockwork wind-up doll plans rebellion.
磅地一聲推開房門,多妮妲大步邁入房間,彷彿這是屬於她的王國。房裡的男人不悅地皺起眉,手上拎著條毛巾,平日吹理上翹的灰髮現在服服貼貼地垂下,髮尾還滴著水。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多妮妲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後者不發一語地瞪了她一眼,指了指房門示意她關上。
「說吧,有什麼事?」
「好像我沒事就不能來一樣。」多妮妲跳上床,舒舒服服地枕著疊起的棉被,方才一股腦兒地跑上樓,手都摸到了房間門把時才想到,一個人待在房裡也不能做什麼,於是她便又咚咚咚地跑到地下室,幸好宅邸的人幾乎全都待在大廳,沒人會看到她這副蠢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一有心事想傾吐,她第一個就會想起他,就算只是一個人待在房裡閒著想出門晃晃,也會第一個想到這裡。
她不明白這名男子和這間陰暗的房間到底有什麼魅力,但即使不想承認,剛剛只是一想到這個目的地就令她感到心安,原本慌亂地幾乎無法思考的腦袋甚至在下樓時就已經平靜下來。
「說起來妳確實該有事吧?」男子問道,在床沿坐下,用毛巾擦拭著濕潤的髮,「餞別宴結束了?」
「算是吧。」多妮妲含糊地回應,對她而言算是結束了,男子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你不想見艾伯李斯特最後一面嗎?」多妮妲好奇地問道,男子聳了聳肩,「每天都在見的,就算沒去參加,我也見過他最後一面了。」
「你要這麼說,確實是每個人都見過他最後一面。」多妮妲笑了,但隨即歛起笑容,「古魯瓦爾多,你覺得艾伯李斯特會去哪?」
「回到現世。」
「可是、我覺得……」多妮妲停下話語,目光游移,思考著該如何說出她的想法。
古魯瓦爾多笑了,「蠢女人,妳以為妳想到的事只有妳才想得到嗎?」
聞言她也忍不住笑了,若是從前她一定覺得這個答案是一種挑釁,但現在這個答案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她不是唯一這麼想的,至少還有他跟她一樣。
「那你還是覺得他會回到現世嗎?說不定聖女根本欺騙了我們,她為什麼要這麼好心,讓我們回去?」
「但我們留在這裡對她並沒有好處,」古魯瓦爾多冷靜地回答,「我們連聖女的影子都沒看過,服侍她的也是侍僧們,我也看不出我們待在這裡會對她的復仇計畫有什麼幫助。確實她從沒說過她的計畫是什麼、想對誰復仇,但我想那是現世的事,不是這裡。」
「我也想過,說不定我們回到現世後,並不是去完成我們的心願,而是去替她報仇。」多妮妲佯裝不在意地說道,害怕被男人聽出她對這件事的重視與恐懼。
「但如果是這樣,她並沒有必要幫助我們恢復記憶。」
「你知道嗎?」多妮妲頓了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維持平穩,「我想,說不定,她給我們的記憶也是假的。她可能藉由記憶控制我們的思想,我們嘗試完成心願的同時,也會連帶幫助她執行計畫。」
「確實有這個可能,」古魯瓦爾多諷刺一笑,「但請問一下,如果這記憶是假的,妳是想回到哪裡去完成妳的心願?」
多妮妲張口結舌,隨即又羞又憤地回嘴:「白癡!我的意思是,她可能在我們的記憶動手腳……也許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所以呢?如果我們幫助她執行計畫又如何?她使我們復活、使我們有機會完成自己的遺願,妳都說了她沒那麼好心,那向我們索取報酬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她想做什麼?」多妮妲皺起眉,「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至少讓我知道她的計畫是什麼吧?」
「這妳不該問我。」
「……古魯瓦爾多。」多妮妲微吸了口氣,她剛剛一細想古魯瓦爾多所說的話,一個令她恐懼的想法浮上心頭。
「幹麻?」古魯瓦爾多皺眉,感覺到多妮妲語調的不對勁。
「說不定是,她給我們假的記憶,使我們有回到現世的動力,回到現世後她才不需要管我們有沒有辦法實現那個狗屁記憶的心願,她只管要我們替她報仇就行了,這樣也是有可能的,對吧?」
多妮妲語調微微顫抖著,她想起她那段曾經被反覆消去記憶的日子,這都足以令她一輩子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珍貴的記憶竟然能如此被人任意操弄,更何況是被捏造假的記憶,她無法相信自己所擁有的記憶都是虛構的,無論是甜美的、苦澀的、憤恨的,如果失去了這些她不知道她還剩下什麼,所有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場夢,而她只是聖女手中的一顆棋,隨時可以丟棄。
「……聽起來很怪。」古魯瓦爾多的語調還是一貫的平靜,多妮妲望向他毫無情緒變化的臉孔,原本激動的情緒莫名地平緩了些,不愧是被死神纏身的王子,她想著,簡直像是能讓周圍的一切平靜下來似的。
「我不認為是這樣。太耗費心力了,每一個戰士都要捏造不同的記憶?那她真該去當個作家。如果她是怕我們沒有回到現世的動力,直接把我們硬是弄回去不就得了?難道沒有強烈執念就回不了現世嗎?如果我們回到現世後無法實現自己的心願,只能替她辦事,那一定會有戰士想反抗的,她何必自找麻煩?」
「更重要的是,為什麼被選上的是我們,不是其他人?確實我們都擁有強大的戰鬥能力,但這種人多的是,我想我們被選上就是因為,我們完成執念的同時,也能順便推動她的計畫,如此而已。」
「但我們只能像這樣猜測。我們永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多妮妲試圖反駁。
「所以呢?如果今天R5的是妳,妳會放棄回到現世的機會嗎?」
「當然不會!」多妮妲不加思索地回應,隨即發現這答案和她方才憂慮的那一切相比有多麼地諷刺。
「看吧,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算我們真的是被欺騙好了,也還是心甘情願地任她擺弄。」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多妮妲睜大雙眼,搖了搖頭,「不該是這樣的……我們應該找出真相,我們應該要知道我們到底在做什麼。如果是和聖女合作、各取所需,那也就罷了,我可不想當她的手下,更不想當她的魁儡,而且自己還一無所知。」
「那妳打算怎麼做?或者說,」又是那個討厭的笑容,「那妳能怎麼做?」
「我們殺到聖女的宅邸,逼她說出真相。」
古魯瓦爾多大笑出聲,多妮妲不悅地瞪向他,「我很認真。」
「我知道,但很蠢。」古魯瓦爾多攤了攤手,「如果妳要一個人幹,妳連那三個侍僧都打不過。如果不是,妳要找誰?我聽得下妳這些沒來由的猜測,其他戰士聽得下嗎?他們會怎麼想?如果搞砸了,我豈不就無法達成自己的心願了?再者,聖女的實力如何?妳根本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妳自己又有沒有想過,就算真的成功聽到真相,那是妳想要的嗎?如果妳真的只是被聖女欺騙了,妳以為聖女就會告訴妳真相嗎?那她又何必欺騙妳?」
「那不然你說要怎麼辦嘛!」多妮妲氣惱地說,她完全無法反駁古魯瓦爾多,但又不是那麼地認同他的觀點,即使她知道那比她所想的更貼近現實。
「我說了,走一步算一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和聖女一起合作,了結自己的心願,順便了結她的計畫,之後就和這個星幽界毫無瓜葛。當然這前提是聖女所說的是真的,但如果是假的,我想也是有不再協助她的選擇,就算打不贏她,去死一死不就得了?反正都早就是死人了,或者說以為自己是死人?隨便。真的那麼不想幫她,妳也有這條路可以選擇。」
「說得輕鬆。」多妮妲哼了聲,但除此之外她也不曉得到底能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連這都失敗呢?」
「連這都失敗?」古魯瓦爾多反問,「妳的意思是無法達成自己的心願嗎?」
「對啊。」
「那麼,我想也會無法達成她的計畫,我們就會再次回到這裡,重來一次。」
多妮妲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剛剛不過是不服輸地頂頂嘴罷了,一如往常。古魯瓦爾多的答案令她的思緒潰散,她試圖重新整理接受新訊息後紛雜一片的腦袋,愣了好半晌才開口:「所以說不定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
「有可能。」
「那你覺得這是我們第幾次來到這裡了呢?」
「不知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誰知道。」
「天啊……」多妮妲喃喃地開口,「我們連自己是第幾次來到這裡、連自己失敗了幾次都不知道……說不定我們已經來到這裡好幾次,每次都志得意滿地離開,以為自己一定會實現心願……要達成自己的心願很困難嗎?」
「也許吧。」古魯瓦爾多手抵著大腿,撐著下巴思索著,「我甚至覺得我們回到現世時可能會不記得星幽界發生的事,我不認為他們會讓我們記得這些,畢竟這樣會連帶記得我們這一輩子的記憶,但如果沒有擁有記憶,同樣的結局一再發生,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怎麼可能?」多妮妲懷疑地問道,「如果沒有記憶,別說無法達成自己的心願,根本連聖女讓我們回去是想要我們幫她幹什麼都會忘記耶!」
「我說了,聖女不會告訴我們她想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在實現自己心願的過程就會順便幫到她了。」
「但我們失敗的話,對她而言也沒有好處啊!她何必消去我們的記憶?」
「妳自己想想,有那麼多人知道未來的事,世界會變得怎樣?每個人都積極想要扭轉未來,世界一定會變得一團混亂,我想這可不是她所樂見的。再者,如果回到過去生活會失去關於未來的記憶,不是也挺合情合理的嗎?照常理來說,沒有人能知道自己的未來。但是我們每一次回去,一定多少會改變一點東西……也許總有一天,我們會完成心願,達成聖女的計畫。」
多妮妲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我也不想再回到這裡。」
「大家都這麼想。」
「唉,還是別談這些了,光聽就鬱悶。說說別的吧。」多妮伸了個懶腰,挪開棉被躺了下來,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腦袋裡想的卻不是如此。
如果喪失記憶,是很難完成心願的,因為根本連自己如何死去、擁有什麼樣的執念都無法知曉,古魯瓦爾多說的沒錯,在這種狀況下不斷重蹈覆轍,邁向相同的結局,簡直是理所當然。
多妮妲想像回到現世的自己,儘管回到過去、過著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生活,卻曉得將來會發生的事,確實有些古怪,不太可能會發生。
沒有人能知道自己的未來。但是……
她輕輕闔上雙眼,不想讓男人看見自己眼中的神采,嶄新的點子摻揉著鮮明的記憶在腦海裡躍動著,她不自覺地漾出淺淺的笑容,像是正在做著什麼美夢似地。
◔
他伸手接過人偶手中精緻的木盒,雖然沒有打開,但他清楚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
他低頭望著身高不及自身腰部的人偶,人偶也不發一語地凝視著他,他們兩人就這樣互望著,古魯瓦爾多覺得時間彷彿流逝了一世紀之久。
他一直以為人偶會先開口打破沉默,但她沒有。他幾乎以為回到了最初來到星幽界時的景況,當時她也總是一聲不吭,默默地走在前頭,像是不會說話一樣。
他一向不太認為言語是必要的東西,但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這太不像她了,於是他率先開口,劃破了房裡的寂靜。
「妳在發呆嗎?」他知道這個問題爛斃了,她怎麼可能在發呆,但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他只是希望人偶能開口說些話,就像平常那樣。
人偶笑了,笑得很溫柔,「你先坐下吧,一直低頭脖子會痠的。」
對,她就是會這麼說,就是不會說我抬頭看你看到脖子都痠了,快給我坐下,古魯瓦爾多默默地想,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人偶依然站著。
他望著她,她身上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裝束,迷你版的,淺灰色的雙螺旋馬尾用桃紅緞帶繫著,血紅色的雙眼依然緊緊盯著他,他總是讀不懂她在想些什麼,但也覺得沒那個必要。
人偶最初的打扮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他還清楚記得那個身著白襯衫紅裙子,褐髮黃眼的女孩,也清楚記得她是如何興高采烈地買了那頂髮型和眼睛,笑著說這樣就跟殿下一樣了。
在這裡只有她會這麼叫他,殿下,古魯瓦爾多懷念地想,生前幾乎所有的人都這麼叫他,但在這裡只有她會這麼叫。
「大小姐,我不需要餞別宴。」隔了許久他再度開口,人偶點了點頭,又笑了,「這我當然知道。我不說話你好像很緊張?」
這不像妳。但他沒有說出口。
如今他已經想不起人偶是如何從一個啞巴變成一個多話的女孩,曾經習慣的一切換到現在卻令他感到如此不自在,他覺得時光彷彿倒流到從前,好像今天是他來到星幽界的第一天,而他才剛結束任務送大小姐回房。
「因為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人偶靜靜地說道,「時間過得太快了,就算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在沒有真正到來之前還是覺得很虛幻。」
「謝謝你。很高興認識你。愛你。想做什麼就盡量去做,我一定支持你。希望你快樂。」
說完一連串斷續的語句後,人偶歪頭思考,「我想說的好像都說完了,看吧,真的沒什麼好說。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古魯瓦爾多知道那些話語雖然短促,但都是真正發自她的肺腑,他能夠清楚感受到每一個字的質量,感受到人偶壓抑而不安的情緒。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和她說話了,但浮現腦海的卻是不怎麼要緊的問句:「為什麼妳會摸傑多和多妮妲的頭、會跟弗雷特里西和阿奇波爾多要背背,會說想舔布朗寧,但卻都不會這麼對我?妳甚至從來沒有碰過我。」
「你這話聽起來好像在說你很想被我摸頭、想背我,想讓我舔你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誤會可大了。
「因為殿下對我來說就是殿下啊!難道你們國家的臣民會想舔你嗎?」
「並不會。」
「就是嘛,」她笑了笑,「我不求要跟你多熟悉,不求你要為我做什麼,我只希望我能幫助你,只希望能看見你的笑容,就算只是遠遠的也好,就算你可能會完全忘記我也沒關係。」
對,他連「我不會忘記妳的」這麼簡單的承諾都給不起。
古魯瓦爾多盯著她,她眨了眨眼,「還有話想說嗎?」
「過來一下。」
人偶不解地走到他正前方,他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小小的手就像個孩子,雖然自己確實一直是這樣看待她。
人偶錯愕地望向他,他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像是對待一個孩子、一個夥伴,儘管自己從未主動如此對待他人。
「謝謝妳。」他低聲說道,他無法看見她的表情,過了許久他感覺到前襟一片濕涼。
對於這個邀約他不感到意外,但不免覺得有些奇特。
有多久沒有三個人聚在一起了呢?古魯瓦爾多回想著,由於大小姐極差的暗房運,他們三人曾經共同征戰好長一段時間,相較於往後頻繁地更替隊友,那支長久不變的隊伍更顯得不可思議。
他們三個曾一同圍在營火前度過無數個夜晚、交換著毫無意義的話語打發時間、互相指責對方戰鬥時的失誤、背負失去戰鬥力的隊友回到宅邸,在過去每天都重複進行的事,現在卻顯得陌生,彷彿是許久以前的生活,但細細一想也不過是一年多以前的事,這裡的時間流逝得太快,但經歷過得又太多。
繞過一個轉角,兩名穿著制服的侍僧迎面走來,他還尚未開口,褐衣侍僧便先行問候。
「好久不見了,古魯瓦爾多先生。」
「我們今早才見過。」
「對我們而言一天和一年並無異處,時間也無長短之別,只是人們的招呼用語似乎都是如此。」男子說著奇妙的話,古魯瓦爾多想起他剛才的想法,在星幽界裡,「時間」這個概念是如此地混淆不清。
褐衣侍僧繼續開口問道:「您準備好了嗎,古魯瓦爾多先生?一旦取回記憶,就勢必得離開這裡,您準備好要恢復記憶了嗎?」
「還沒,」古魯瓦爾多頓了一下,再度開口,「梅倫,我有事想問你。」
聽了他的問句後,男子揚起笑容,右眼下的十字星紋越發惹眼,「當然是……」
「我們必須先問過聖女大人。」紫衣侍僧插話,雖然語調仍然維持一貫的謙恭,但古魯瓦爾多總是覺得那稚嫩的嗓音帶著超齡的冷澈。
「我們今晚回宅邸時便會詢問聖女大人,明早再答覆您。您很急迫嗎?」
「不,明天再告訴我也可以。」古魯瓦爾多回道,兩名侍僧笑著應允。
「那麼後會有期了,古魯瓦爾多先生。晚安。」
他們各自繼續前行,侍僧們離去的跫音在空蕩的長廊中迴響著,古魯瓦爾多心裡仍然介意梅倫被打斷的話語究竟是什麼。
進到房裡時,艾依查庫一個人坐在窗前,旁邊擺了兩張椅子和一張小桌,一瓶紅酒和三個酒杯置於桌上,古魯瓦爾多挑了挑眉,他不太認為這會是艾依查庫所準備的。
「教官提供的,還說什麼小孩子別喝太多。」艾依查庫比了比一旁的椅子,「坐吧!最晚來的果然會是傑多。」
古魯瓦爾多坐了下來,艾依查庫笑了笑,「感覺好久沒見面了。沒想到竟然被你插隊啊,古魯瓦爾多。」
「順序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說的也是,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不過……」艾依查庫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開口:「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似乎還沒取回記憶?」
「對。」古魯瓦爾多坦白地說,「你怎麼知道?」
「看起來不太對勁。」艾依查庫回道,停了一會兒才補充:「艾伯當初看起來不是這個樣子。」
「是嗎?」古魯瓦爾多隨意問道,想起當初他並沒有見過R5後的艾伯李斯特,「那該要有什麼樣子?」
「大概是……充滿抱負的感覺吧。」語畢艾依查庫輕笑出聲,「這麼說又有些奇怪,他一直是充滿抱負的。但R5後又更不一樣了,像是……很確定自己想做什麼,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他平常不會那麼急躁。」
「原來如此。但我的反應不一定會跟他一樣。」
「說的也是。為什麼還沒R5?沒有碎片嗎?」
古魯瓦爾多搖了搖頭,但他並不打算告訴對方真正的原因,「我才剛從大小姐那邊回來……不打算這麼快。」
「這樣啊,」他搔了搔臉頰,「我還以為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取回完整的記憶呢,你真是個怪人。」
他並不否認。
門粗魯地被踹開,來者揣了滿懷的零食摔到桌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古魯瓦爾多不禁困惑他究竟是來話別還是來野餐。
「剛剛去和布勞要東西耽擱啦!」傑多一面說著,一面大搖大擺地坐下,「和梅倫不知道在吵什麼,真是的。」
古魯瓦爾多想起方才的事,皺了皺眉,「他們說了什麼?」
「我沒很仔細聽欸!梅倫說什麼:『聖女大人明明說過有類似的問題就不用再問她了。』布勞說:『你這麼說他會懷疑。』天曉得他們在講啥,我當然是直接打斷他們了。」
古魯瓦爾多蹙眉,傑多充滿好奇地看向他,「R5的感覺怎麼樣?你知道你是怎麼死了嗎?」
「我還沒R5。」
「什麼!」傑多誇張地大叫出聲,「為什麼?大小姐不是老早就準備好碎片了嗎?」
「我才剛拿到碎片,想再待一會兒。」古魯瓦爾多含糊地說,傑多皺起眉頭,「不會吧?你該不會不想離開吧?」
「我會離開的。」
「真驚訝,其實我以前一直以為你不想走。」他燦然一笑,「因為多妮妲?」
古魯瓦爾多心臟猛地一跳,但他表面上仍然維持鎮定,傑多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多妮妲來了以後你就變了,一定是受到她的影響你才想離開的吧?」
「我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
傑多說的沒錯,若不是因為多妮妲,他可能會想乾脆就留在星幽界不走。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也像其他戰士一樣,深信自己會來到此地必定是懷有非回到現世完成不可的執念,而他不應該辜負生前的自己,看著總是那樣努力奮鬥的紅衣少女,他打從心底這麼想著。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他從未相信過聖女,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會想回到現世。無論是他自身的價值觀,抑或是新取得的記憶,都告訴他那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他享受死亡,無論是屬於自身或是屬於他人的。因此他自然難以信服他會有能令自己死不瞑目的執念。
另一方面,R4所取回的記憶也讓他徹底改觀,他開始了解戰場上的自己為何能令敵人如此畏懼,那不僅僅只是他被死神纏身而已,他們真正害怕的是別的東西。
「你剛剛說你剛拿到碎片了對吧?」年幼的貧民王眼底依舊閃著好奇的光芒,「可以讓我看看嗎?我聽說有新的碎片。」
他確實知道這回事,而他相信傑多遲早也會經歷這一切。
他自懷裡取出那輕巧的木盒,上面有一朵漂亮的玫瑰雕花,他輕輕打開盒蓋,柔和的光芒自裡頭流瀉而出,紅、紫、白三色碎片靜靜地躺在盒底,他伸手捧起從未看過的白色碎片,奇妙而熟悉的質感撫觸著掌心,明明看似會發光的石頭,質量卻意外地輕盈,他甚至懷疑它們根本沒有重量,但卻又是能實際觸摸的物質。
白色碎片,古魯瓦爾多玩味地看著它,他曾經一度以為R5可能需要動用五色碎片,但他也很清楚這枚白色碎片是從何而來。R5確實動用了所有的碎片,儘管表面上看起來並非如此。古魯瓦爾多想起白光是由七種顏色所組成的,這麼一想或許只用四色碎片合成還便宜了些。
他在這個世界所奮戰的一切都凝聚成眼前可一手掬起的各色寶石,而藉由它們自己前方的道路也逐漸明朗,他不知道是誰想出這個點子,但透過這些閃爍著柔光的碎片取回記憶、回到現世,感覺確實還不壞。
但一切都到此為止了,古魯瓦爾多有幾分遺憾地想著。
對所有戰士而言,自身生前的記憶是最珍貴的,但對他而言不是。
即使他尚未取回完整的記憶,他依然有自信這麼認為,基於他對自身的了解。
Hisui, Kohaku and Meno Shina
Cruel Alices
「聖女大人答應了。」
古魯瓦爾多面無表情地看著梅倫,如果傑多沒有聽錯,聖女大人早就答應了,但他也無意戳破他所隱瞞的事。
誰問過她這個問題?艾伯李斯特、其他戰士,還是上次離開星幽界前的自己?
見他沒有回應,梅倫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過有些條件,請您務必聽清楚。」
「只有完全恢復記憶的戰士才能回到現世,因此您必須先取回所有記憶後才能回去,但照規定戰士取回記憶一天內必須回到自己所存在過的時空,因此您不能停留超過一天,如果您超過時間還未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我們便會進行干涉。除此之外,您也不能做出任何足以影響多妮妲小姐記憶的事,您曉得的,如果沒有那個時空的多妮妲小姐,她現在就不會在這裡。」
「那如果我做了呢?」古魯瓦爾多淡然問道,梅倫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如果您這麼做,我們可能會對多妮妲小姐的記憶進行干涉,讓她忘掉那天所發生的事。但如果您造成了更大的影響──比方說讓多妮妲小姐無法來到這裡,那麼,我們只好請您永遠留在這裡了,您將喪失回到自己的時空、完成生前心願的機會。」
「這樣嗎?」古魯瓦爾多依舊毫無表情,侍僧所說的話語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擁有這樣的機會,古魯瓦爾多先生,請您別浪費了。」梅倫維持一貫禮貌性的笑容,但眼神卻意有所指。侍僧就是這點討厭,從不肯將話好好說明白。
「你指什麼?能到另一個時空還是能回到現世完成執念?」
「自然是後者囉。」
儘管只是一瞬間,他仍清楚看見梅倫微微抽動的嘴角,和眼底倏地閃過的什麼,古魯瓦爾多一時說不上來,但只有在那一刻他才稍微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活人的氣息,下一秒他又立刻恢復成那名畢恭畢敬、對聖女大言聽計從的侍僧。
他突然聯想到被無機物包裹著的貝類,他方才就像是見牠輕輕開了個縫兒,但又迅速闔起,不著痕跡。
「那您準備好了嗎,古魯瓦爾多先生?」
他依然給了否定的答案,侍僧笑了笑,「請別怪我多事。我們是引領您來到星幽界的引路人,自然也同時負責引領您回到現世,如果您有需求時再告訴我們,好嗎?」
「我現在就告訴你吧。」古魯瓦爾多頓了下,給了對方確切的時間和地點。
少女一直沒有來找他。
他知道那是因為她認為她不來,自己就一定會過去。古魯瓦爾多在心底笑著嘆息,只有這一次,他不想再和她比誰先拉下臉妥協,他不想為了這種幼稚而無意義的競爭失去和她道別的機會。
他毫不客氣地推門進入,儘管他認為和少女相比他已經客氣許多了。
多妮妲半躺在床上看書,一看見他便揚揚眉跳下床,抄起掛在牆上的血色大鐮。
「先來打一架吧!」
語畢,少女飛快地朝他衝來,手中的鐮刀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巨刃毫不留情地掃向他,古魯瓦爾多靈巧地閃避,拉開距離的同時順勢抽出腰間的配劍。
空間太小了,拉不開距離,古魯瓦爾多冷靜地判斷,一道血色圓弧再度劃來,他側身閃過,背後的櫃子被劈得稀爛,上頭的物品鏘琳匡啷落了滿地。
他趁短暫騰出空間的同時熟練地擺出擊殺的架式,「等你擺好pose頭顱早就掉了!」他想起傑多曾如此對他冷嘲熱諷,但隨著記憶的取回,一併恢復的手感提升了自身的能力與技巧,R3時他便能流暢而自然地使用這個技能。他也相當渴望完全重拾生前能力的那一刻,但他隨即想到那也不過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俯下身,鐮刀劃過造成的氣流自頭頂吹過,他將劍尖向上突刺,少女敏捷地跳開,劍刃劃破衣裳的撕裂聲在靜謐的房裡格外清晰,螢綠色的液體染在殷紅的洋裝上。
「夠了。」
「還沒完呢!」少女再度重拾攻勢,古魯瓦爾多挑眉,掌心旋繞著異樣的紫色光芒,對方的動作出現了短暫的停頓,但已足以造成致命的失誤,他將劍尖抵在少女的頸項上,後者挑了挑眉。
「你還沒R5。」
「我要是R5了勝負早分了。」
「話可別說得太滿。」多妮妲哼笑了聲,接著皺了皺眉,「怎麼?還沒拿到碎片?」
「拿到了。」古魯瓦爾多收起劍,向前檢視多妮妲的傷口,她隨手揮了揮,「小傷而已,不礙事。」
「為什麼不R5?」
「怕妳輸得太慘。」
「你……」多妮妲怒瞪了他一眼,「別鬧了,我很認真。」
古魯瓦爾多聳了聳肩,「我說的是實話。」
「最好是,我才……」
「好了,」古魯瓦爾多打斷她的話語,「我不是來這裡和妳吵架的。」
「要不然呢?你來幹麻?」多妮妲雙手插腰,依然嘴硬地回道。
「妳明知故問。」
「好像以為我很了解你似的。」多妮妲嘖了聲,往柔軟的床鋪躺下,古魯瓦爾多也跟著在床畔坐下。多妮妲闔上雙眼,輕聲說道:「就是了解你才知道你說的是謊話。不然你那張臉,誰曉得你心底在想什麼。」
「難道妳就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的啊!」多妮妲煩躁地回答,「為什麼不R5?你該不會不想離開這裡吧?」
「沒那回事,我會R5的。」
「什麼時候?」
「離開這裡。」見多妮妲不解地抬頭望來,他補了句:「離開妳房間。」
「為什麼?」多妮妲盯著他,紫晶色的眼眸盈滿困惑。
「一R5我就要走了,既然恢復記憶了我也不想在這裡耗費太多時間。」
「你現在R5嘛!我想和R5的你打一場。」
「R4妳都打不過了。」
「那是你運氣好。」多妮妲撇了撇嘴,「不然你現在R5我們再打一場啊!」
古魯瓦爾搖頭,「免談。」
「搞什麼,你……」多妮妲皺眉,手指焦躁地捲著金色的髮尾,旁人看來或許會認為多妮妲對於自己的回應感到不悅,但古魯瓦爾多清楚比起生氣,少女的情緒更貼近焦慮和渴望。
多妮妲深吸了口氣,接著用常人幾乎無法聽到的音量開口:「我想看你R5的樣子。」
古魯瓦爾多望著她,他幾乎能在玻璃珠般的瞳孔上看見自己的倒影。許久之後他仍是搖了搖頭,多妮妲哼了聲,撇開頭。
古魯瓦爾多沉默了陣,接著伸手托住多妮妲的臉頰,將她的臉硬是轉了過來,看著多妮妲微帶慍色的面容,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待會就要走了,妳有什麼話想說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個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
「是、是,公主殿下,別生氣了。」
聞言多妮妲的嘴角抽動了下,但隨即擺回原先的臭臉,「好吧,看你可憐,我就勉為其難說句話吧!」
「洗耳恭聽。」
「不要再回來了。」多妮妲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說出,接著又重複了一次,語調柔和了些,「不要再回來了。」
古魯瓦爾多一笑,「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多妮妲聳了聳肩,「就知道。」
「只有這句話嗎?」
「要不然呢?你期待我跟你說一晚嗎?別做夢了。」多妮妲沒好氣地說,「那你呢?想說什麼?」
「謝謝妳。」
多妮妲神情錯愕地望向他,古魯瓦爾多緊盯著她漂亮的紫色眼眸,不做解釋。多妮妲垂下眼簾,輕嘆了口氣,「真的是最後一晚了。」
雙方沉默了好半晌,古魯瓦爾多才再度開口:「對了,還有,請妳幫我向雪莉道歉。」
「搞什麼啊!」多妮妲不滿地回應,「要講自己去講啊。」
「我忘了,我已經跟侍僧約好時間了。」古魯瓦爾多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為什麼要跟她道歉?你欠她什麼了?」
「我每次都把她的特3用掉。」
「什麼嘛!這點小事。」多妮妲嗤笑道,「真不像你。那我想你也欠我個道歉。」
「說的也是,」古魯瓦爾多坦白地說道,「對不起。」原諒我如此自私。
「因為是最後一晚了,所以說什麼都沒關係嗎?」多妮妲輕笑,「真是傻瓜。」
對,他們都是傻瓜,從來不曾用言語互相表達對對方的情感,但實際上確實也不太有那個必要。
多妮妲貼近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古魯瓦爾多勾起一抹笑容,下一刻他感覺柔軟但卻冰涼的質感輕觸他的唇,他眨了眨眼,對方睜眼的同時用力地推開了他。
「滾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還真是大陣仗啊,古魯瓦爾多在心裡想著,三名侍僧一併在約定地點等候著,他原本以為只會有梅倫。
「您取回記憶了嗎,古魯瓦爾多先生?」梅倫微笑著問道,古魯瓦爾多搖頭。
「我以為您已經準備好了。」
「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和你們閒話。」古魯瓦爾多略為不耐地說道,「等你們該說的都說完,我再R5,馬上離開。」
「是因為只有一天的時間嗎?確實很寶貴呢。」梅倫輕笑。
聞言路德挑了挑眉,「我倒是好奇,您可以看現世的多妮妲小姐看一整天?」
「哦?路德你懷疑他心懷不軌嗎?」梅倫調笑性地問道,後者不置可否地揚揚眉,「我沒那麼說。」
「古魯瓦爾多先生想做什麼我們都沒有置喙的餘地。不過我先前也和您說過了,機會難得,請好好把握,不要浪費。」
「梅倫這是什麼意思呢?」布勞微笑道,古魯瓦爾多饒富興味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他和宅邸的人都不大熟,更別說是未被聖女之子召集為戰士的侍僧們,雖然他一向不認為一起共事非得要有不錯的情誼不可,但從他們略帶譏刺的言語聽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算稱不上不好,大概也沒好到哪裡去。
「能有什麼意思呢?能被聖女大人選為戰士、得以完成生前未了的心願,是難能可貴的機會,我之前是這麼對您說的吧,古魯瓦爾多先生?」
「對。」古魯瓦爾多回應,沒有漏看梅倫眼底一閃而逝的狡黠光芒。
「梅倫說的沒錯,」布勞一面說著,一面自口袋取出一個菸色的結晶狀物體,他將那塊有如黑玻璃般的物體遞來,古魯瓦爾多伸手接下,「當您決定返回記憶中的時空時,只要掐碎它便可以回去。不過如果您沒有在一天之內返回,我們就只得強制帶您離開了。」
「我知道了。」
布勞回頭看向路德和梅倫,「差不多是時候了,你們還有什麼事沒交代嗎?」
紅衣侍僧依舊一臉事不關己的神色,褐衣侍僧則優雅一笑,搖了搖頭。
「那麼,古魯瓦爾多先生,請您恢復您的記憶和力量吧,唯有恢復成生前的狀態才能回到現世。」
古魯瓦爾多伸手取出懷中的木盒,碎片依舊靜靜地躺在盒底等待著,他輕輕掬起所有的碎片,紅紫白三色碎片暈成一片色彩奇異的柔光,他將手貼近胸膛,碎片無聲無息地融入自己的身軀,他閉上雙眼。
恢復記憶這回事並不像是看故事書一樣,彷彿是閱讀別人的故事,而是深深切切地感受到它成為腦袋裡的一部分,就像自己曾在星幽界經歷過的記憶一樣深刻,像是自己真的曾經發生過這些事——儘管前一刻他半丁點兒也不記得,但卻能夠如此自然地融入腦海,甚至連帶取回自身生前所擁有的能力、戰鬥時的手感,以及當時的所思所想,彷彿自己的身體和腦袋回到生前的狀態似地。
失憶是一種矛盾的狀態,特別在星幽界的失憶似乎和一般的失憶又不同。剛從星幽界甦醒時,幾乎失去所有生前擁有的戰鬥能力,雖然能夠透過戰鬥習得生前學會的技能,但無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擁有和生前同等的力量;他也不認為失憶的人習慣與價值觀會回復到尚未擁有這些記憶之前的狀態,但在星幽界的失憶卻不是如此,每一次取回記憶,都會添增一些從未有過的想法,甚至徹底扭轉自己的價值觀。不少戰士反而在取回記憶後無法相信過去的自己會有那樣的念頭、那樣的想法而人格錯亂。
剛開始恢復記憶時他也曾感到一片混亂,無法相信這些過去不曾擁有的卻在一瞬間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但一次又一次地取回記憶後,如今他已經覺得這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一切都如此自然。
「還好嗎?古魯瓦爾多先生?」
「很好。」他回應著,並不是逞強才這麼回答,R5的記憶並沒有帶給他太大的衝擊,幾乎可說是取回R4記憶後就差不多可以預料到的事,他甚至認為除了精神力吸收能力的提升外,根本沒有其他改變。
無論是對於對自己本身的了解,還是對於他接下來的計畫。
如他所料的,他的執念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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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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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文&王子R5賀文】【王子多妮】13 o'clock Fairy Tale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