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你夢想尋找一切能讓母親重回你身邊的方式,那時你尋求的是一抹溫暖的笑容。
當你意外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後,父親的溫柔變成軟弱的象徵,過往的夢想猶存,但意義在你的心底扭曲。
你佯裝不在意,讓自己顯得對生命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你欺騙外人,說服自己,但聰明如你,始終知道自己只是刻意忽略那片碎裂的鏡。
你用細孔的篩子將它們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以為一切完滿,但微小的粉塵依舊漂散在你的意識之海,像你寫的隱蔽程式。
∞
我鍾情於機械的另一個原因是它們非常地秩序,如果有問題一定是哪裡出了錯,所有的一切都有規則可循。
即使是工程師依然有不少人擁有自己的信仰,這點看在我的眼裡實在挺匪夷所思。我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如果有的話,他怎麼會放任他一手創造的世界如此紛雜?顯然就算這個世界上有神,也不值得我去信仰。
我喜歡一切的事物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輕鬆製造任何一架機械,更不用說駕馭了,開發新的產品對我而言也不是難事。在機械的背後有幾條簡潔而優美的通則,只要能夠掌握它的原理,就能自由地建構自己的世界,在那裡我就是它們的造物主,裡面沒有任何的變數,一切事態的發展都符合預期。
馬庫斯的實驗讓我體認到一件事,終究是不能將生命這個元素導入機械工程的,雖然不知道透過什麼方式將情感和記憶轉成了程式碼,但它們還是太大的變數……不,它們根本無法量化,連數字都稱不上。
所以我嘗試建造自己的資料庫,用真正人工的方式編寫記憶和知識,雖然是個龐大的作業,不過我當然有信心能完成。
「泰瑞爾啊,你今天怎麼整天都沒進工作室,真難得。」
「喔,我在幫量子物理所製造七維度的粒子觀測器,硬體的部分已經完成了。我正在想該用什麼方法讓七個維度出現在同一張圖表上卻不會過於混亂。」
「七維度?我記得好像已經有八維度的軟體……」
「那太亂了,一點也不簡潔明瞭。」
「說的也是,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得更好嘛!完成之後記得讓我看一眼啊!」同事一面說著,一面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以為和我很熟一樣。
「沒問題。」不過我當然還是這麼回答了。
「做這一台一定賺很多吧?賺那麼多就該去把個妹啊,都沒看你交過女朋友。」
「那有什麼必要。情感只是一時的,理論和方程式卻是不朽的。」
「天啊,這樣好像一個nerd會說的話,泰瑞爾你明明不是啊!你這樣說很多女孩會心碎喔。」
那又干我什麼事,我在心裡嘀咕著,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
「泰瑞爾!你的電話!」靠近的一個女工程師大喊,「妳都還沒接呢。」
「反正一定是你的呀!」
我接起電話,是廠商打來的,還真剛好,他不打來我也得打過去。
「嗯,是的,沒錯。另外我想要追加三隻雷射,好的,我現在告訴你波長……」
另一通電話響起,女工程師接起電話又朝我大喊:「泰瑞爾!你的電話!」
嘖。
匆匆結束對話後我拿起另一隻話筒,「喂?」
「泰瑞爾嗎?」
「是的。」
「蕾格烈芙大人想要親自接見你。」
我對接見這個用詞感到有些好笑,活像是我要去晉見女王陛下似地,不過話說回來,蕾格烈芙大人在潘德莫尼確實也是女王般的存在。
前來接應的人不是索克,是一名灰髮黑膚,戴著兜帽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麼畫了紫紅色的眼影,整體的衣著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印象,不過暗紫色的長褲倒是挺好看的。
雖然早已知道蕾格烈芙是人偶,但她的外表還是讓我有些驚訝。雖然和多妮妲一樣擁有真正的人形外貌,不過四肢卻是機械式的,沒有用仿生材料包裹。身高目測大約只有140公分左右,容貌也是年輕小女孩的模樣。
「薩爾卡多,汝可以退下了。」
「是的,蕾格烈芙大人。」身旁的男子恭謹地行了個禮才轉身離去,蕾格烈芙轉過頭來看向我,頭抬得高高的模樣有些好笑,「汝就是泰瑞爾吧?對於馬庫斯的改良成果吾感到相當滿意,汝最近發表的論文和作品吾也挺感興趣的。」
「妳是說和能量相關的裝置嗎?」
「是的。汝可曾接觸過混沌元素?」
在你們的嚴格控管下,就算我想接觸也有點困難呢。不過這句話我當然沒有說出口。
「沒有。」
「唔,那也沒有關係。吾相信以汝的能力,就算是第一次接觸也能做得很好。汝上次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動人偶吧?」
「是的。」
「那麼汝現在可擁有製造自動人偶的能力?」
「沒有辦法,」我誠實地回應,「身體結構本身是很簡單,不過腦的部分難以解析。」
蕾格烈芙發出咯咯的笑聲,「果然如此。馬庫斯的製造者也不是完全憑靠他的實力,而是用法典製造出來的。如果汝有機會能取得法典,汝認為汝能夠解讀嗎?」
「當然可以。」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蕾格烈芙又笑了。
「真有自信。那麼吾會想辦法替汝取得法典的,只是可能得花點時間,畢竟吾也不想一直信任那個男人。」
說完後蕾格烈芙拿出了一個資料袋,遞了過來,「吾想委託汝替吾裝備兵裝設備,這是吾的設計圖。」
我稍微翻看了一下,並不是太難的設計,就破壞力和修復力而言,也不算很強大,推估應該還是以輕巧方便為最大的要點。能量來源主要依靠混沌元素,雖然從來沒有使用過,不過確實是能以最小質量儲存最多能量的物質。
「汝覺得如何?」
「很簡單。不過我認為我能做出更好的設計,這樣的強度實在不太具有威脅性。」
「哦?」蕾格烈芙充滿興趣地看著我,「不過吾的身體恐怕無法乘載太過笨重的機械,泰瑞爾。」
「沒有問題。在顧及身體結構的前提下,我還是能做出更強大的裝置。」我自信地說。
「那麼汝就自行修改設計吧!吾可是很期待你的成果呢。」蕾格烈芙咯咯笑著,伸手比向門口,「如果汝沒有其他問題就可以退下了,製作所需的材料吾已派人送入汝的研究室,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用分機告訴薩爾卡多。」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我想著,但倒是比想像中還來得親切許多。
這是一項非常容易的工作,而且我還透過這項任務保存了許多混沌元素,對於專攻能量型兵器的我來說實在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材料。
製作完成後我要求蕾格烈芙關機好讓我將成品安裝到她的身上,薩爾卡多聽了以後齜牙咧嘴地彷彿想殺了我,事實上他真的拿出了一綑鋼絲,那是他的武器嗎?還真原始。
「薩爾卡多,汝不用擔心,泰瑞爾不會傷害吾的。」
「可是……」
「難道汝想替吾安裝嗎?但無論如何製作者是泰瑞爾,他才是最清楚這份設計的人。汝如果擔心就在旁邊看著吧,當作是在吾關機的這段時間保護吾。」
薩爾卡多安靜了下來,而且顯然因為被授予一件新的任務而顯得有些開心,怎麼能有這麼單純的人啊?我暗自在心裡感到咋舌,對方莫名的忠誠度也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蕾格烈芙確實是比想像中還要和善的人,如果我真的想趁這段時間殺了她,簡直是易如反掌,我可不認為一具關機的人偶和拿鋼絲的盲目崇拜者能拿我怎麼樣。
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蕾格烈芙本人都和想像中的差太多了,看起來實在不像那個命令兵裝研究所進行一堆不和平研究,而且還強勢干預地面政事的人。不過我當然也不會天真地以為蕾格烈芙在我面前展現的就是她的全部,就像所有的同事都以為我是個溫和有禮的人一樣,蕾格烈芙也不過是做了讓我放鬆戒心的偽裝罷了。
安裝完畢後,我重新啟動了蕾格烈芙的開關,嬌小的身軀從操作台上坐了起來。
「需要進行測試嗎?」我開口問道。
蕾格烈芙咯咯地笑了,擺了擺看似粗笨,其實卻相當輕巧的金屬手掌。
「吾說過了,吾相信汝的能力。難道汝以為吾只是說說客套話?」
那當然。
我微微一笑,「怎麼會呢?能得到蕾格烈芙大人的信任,也是我的榮幸。」
沒有腦袋的工程師才會頤指氣使、目中無人,聰明人之間只有虛與委蛇和爾虞我詐。
真實只存在於無機的世界。
∞
「好久不見了,上次的成果吾非常滿意。這段時間都在研究混沌元素嗎?」
「倒也不算是,我畢竟還是有其他工作要忙。」我回應著,再一次在同一個房間見到蕾格烈芙,雖然對方一派輕鬆地閒話著,不過肯定又是有新的任務要委託了吧。
混沌元素的應用性遠比想像中還要廣泛許多,能量甚至大到足以觀測多重世界,連隊的戰士也是受到混沌元素的能量影響,才得以激發出各種不同的特殊能力。如果能好好運用,甚至可能沒有混沌元素辦不到的事。不過換句話說,混沌元素值得深究的領域實在太過浩大,因此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全數了解。
「真是辛苦,不過恐怕吾又有新的任務得交給汝了。」蕾格烈芙一臉彷彿真的很抱歉的模樣,「這次的委託者是不死皇帝瑪爾瑟斯,汝可有聽過?」
「帝國的不死皇帝嗎?」和蕾格烈芙一樣,也是傳聞活了上百歲、接近神話般的人物。
果然要維持長生不死並保有行動和思考的能力,還是得選擇依靠自動人偶的技術嗎?
「正是。他希望能實裝戰鬥機能,除此之外還希望能有避免遭到暗殺的設計。如果汝能做到的話,吾倒也挺想實裝這個設計呢。」蕾格烈芙咯咯發笑著,最初還對此感到奇怪的我早已習以為常。
「不死皇帝本人已經放置到汝的實驗室了,請汝好好努力吧!」
想到一國的領導者躺在自己的研究室就覺得有些怪異。先是導都的指導者蕾格烈芙,然後是帝國的不死皇帝,真不知道該為自己的能力太過優秀感到自傲,還是該為牽扯太多位高權重者感到不安。
使用混沌元素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像是形塑黏土,不,是更輕盈的東西,它可以什麼都不是,但是也可以什麼都是,真是奇妙的材料。
顧及不死皇帝是以人形出現在眾人面前,因此不考慮進行像蕾格烈芙那樣的改造,而是偏向馬庫斯那樣的設計。對於人偶本身並不需要進行額外的裝備,只要植入編寫了戰鬥能力的晶片就好了,但為了避免戰鬥力過於薄弱,我還是加入了一點混沌元素的力量。
至於避免暗殺的方式我也想到了,甚至也詢問了不死皇帝本人的意見,這倒是挺難得的體驗,雖然之前已經動手改造過兩名人偶,但馬庫斯都不說話,蕾格烈芙的存在又早已被我視為理所當然,所以和瑪爾瑟斯說話時,才深切有種自己正和人偶對話的感覺。
「斧槍嗎?還真是特別的選擇。」
說起來關於人偶外貌的設定不曉得是不是不死皇帝本人的喜好,無論是容貌還是衣著都有點不男不女,不過卻是很漂亮也很有威嚴的設計。
不死皇帝在帝國不僅是領導者,更是神一般的存在,因此選擇誇張的外型和武器倒也不太過份。
神是可以被製造的,我嗤笑著想,現在我正幫他們的神編寫戰鬥程式碼和想法子避免他被暗殺呢。
「你離開時可以不要關機嗎?像是被人操控的感覺真不舒服。」瑪爾瑟斯坐在椅子上,皺著眉說。真不曉得他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他真該看看馬庫斯是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替蕾格烈芙和瑪爾瑟斯安裝戰鬥機能其實遠比馬庫斯容易許多,因為完全不需要考量記憶和情感的調整,這就是自主思考和淪為他人工具的差別,前者我連一個程式碼都不敢動,後者還得費盡心思避免他擁有太多自我意識。
由於不需要調整記憶,當然也就沒有閱讀記憶程式碼的必要。雖然如果我願意,要不被他們發現地閱讀他們的記憶是很容易的事,不過我也沒有偷窺別人隱私的興趣,更不認為他們會有什麼能夠被我拿來威脅的把柄。
就算假設有好了,要是真的有需要這種東西的一天,以他們的能力肯定能輕輕鬆鬆讓我在尚未查覺的狀況下死去,所以還是派不上用場。我才懶得做沒意義的事。
「其實目前也不需要對你本身進行調整,你可以先回到地面,等我這裡的準備完成再回來就好了。」
「那倒是不必了,在那個地方也待膩了,偶爾換個地方也好。」
活動範圍只能在我的實驗室有什麼好的?真是莫名其妙。
「長生不死的感覺是怎樣呢?」我仍然一面敲著鍵盤,一面和對方閒聊著。
「如果你有非長生不死才能達成的使命,那麼當然是件好事,雖然偶爾會感到無聊,不過大體而言還是挺愉快的。」
瑪爾瑟斯和蕾格烈芙的目的,大概都是確保自己擁有永久的統治權吧。正想著時,瑪爾瑟斯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我到外面走走。」
「不能走出實驗室啊。」
「我當然知道。」
對方呼喚自己的聲音傳來時,我暫時擱下手邊的工作,走出去時看見瑪爾瑟斯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窗邊。
「你有天文觀測望遠鏡嗎?」
「沒有。」
「我還以為導都的工程師應該都有。」
「我家可能有吧,不過這裡沒有。」其實是我家一定有才對。
「去拿來。」還真是大牌,我在心底抱怨著,「明天不行嗎?」
「我現在很無聊。」那幹麻不回地面啊,真是的。
我當然不想得罪一位皇帝,因此還是走出了研究室,不過實在一點也沒有回家拿的意願,就隨便在街上買了一架。
「幫我把望遠鏡架好。」
「幫我找北極星。」
我耐著性子聽從瑪爾瑟斯的吩咐,我真該關了他。
「其實你也懂天文學吧?」瑪爾瑟斯接過望遠鏡,一面轉動一面問道。
「略懂罷了。」
「為什麼?我問你有沒有望遠鏡時,明明一副外行人的樣子。」
「家母是天文學家,小時候學過一點而已。」
「是嗎……」他頭也不回,「在我看來,和他人的關係和情感全都是不必要的,自己快不快樂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別人的存在只是為我服務而已。」
對應他來到這裡之後的言行還真貼切啊,我有些好笑地想,真是個任性妄為的傢伙,不過想法倒是和我有些相似。
剛開始那種第一次和人偶說話的新奇感早已煙消雲散,瑪爾瑟斯活生生的就是個人,就像蕾格烈芙一樣。
如果不考慮被人為操弄的話,自動人偶除了身體以外,其他部分都和人類沒有差別,甚至就連身體看起來也和人類沒有兩樣,而且還更加強健。毫無疑問地當然不是缺點。
「怪不得汝需要這麼多的材料。」驗收成果時,蕾格烈芙露出驚訝的神情,看著出現在自己前方的小軍團,然後又咯咯笑了起來,「如果是這種方式,吾倒是不太想嘗試了。」
我製作了許多和瑪爾瑟斯外貌完全相同的人偶,並將他的電子腦備份到每一個人偶身上,瑪爾瑟斯本人的意識可以藉由我插入的晶片在之中自由流通並進行控制,而其他人偶實際上都不具有自由意志,他們腦裡的資訊大多被隱蔽,沒有適當的刺激是不會呈現出來的。
一旦瑪爾瑟斯遭到刺殺,任何一具人偶都可以輕鬆地頂替他,只要稍微修改一下程式即可,換句話說,除非一口氣破壞所有的人偶,否則瑪爾瑟斯是不會從這個世上消失的。
「不過情感和記憶的隱蔽可靠嗎?」蕾格烈芙質問,「既然擁有和本人相同的能力,加斯托德們會不會反抗瑪爾瑟斯?」
加斯托德便是那群人偶的代稱,也就是皇帝禁衛軍的意思。
「隱蔽的好處就是能夠保存資料,但又不會使資料外顯。」我解釋著,「被隱蔽的資訊原則上不會呈現出來,只有在接受特定刺激時才會表現,要使刺激強烈到掙脫控制需要和記憶中幾乎相同的場景,或是透過指令碼干涉才行,輸入指令碼的人也必須對目標的記憶和情感擁有足夠的了解。我想擁有這個能力的人,世界上也只有瑪爾瑟斯本人了。如果自動人偶失去機能,電子腦會自動爆炸,避免被別人取得。」
「所以馬庫斯也是這樣的設計嗎?吾聽說他仍然保有自身的記憶。」
「是的。」
「汝的技術真是太好了,這麼一來吾等就能輕易對自動人偶進行控制了。」蕾格烈芙讚美著,這樣的語氣總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什麼人蛇集團的軍師一樣,雖然確實也和事實相去不遠。
∞
「這次是挺特別的工作呢,汝之前可有拿到洛斐恩送來的法典?」
「有的。」我回答道,洛斐恩請馬庫斯送來了幾個法典,法典的解讀確實不太困難,不過並沒有當初蕾格烈芙說過的,關於製作電子腦的法典,反倒都是能造成大型傷害的設計。
「之前和汝說過的法典還在沃肯手上,不過這次的任務也不需要自行製作電子腦。」
「吾有一具毀壞的人偶,不過電子腦的部分是完好的,請汝替她製造一具新的身體,一樣加裝實戰功能,吾希望能是非常強大的能力,最好能夠與軍隊抗衡。」
天曉得潘德莫尼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自從連隊滅亡以後,兵裝研究所的工作量有增無減,大量的兵器被送去帝國支援,這次的任務大概也和地面的戰爭脫不了關係。
不再受渦的威脅後,國家之間反而掀起了戰爭,人類還真是喜歡往混亂裡頭鑽的生物。
「所以和馬庫斯一樣,必須是受人控制的人偶嗎?」
「沒錯。希望能製成年輕將軍的模樣。人偶已經放在老地方了,接下來就看汝的表現了。」
正準備要離開時,蕾格烈芙突然叫住了我:「對了,聽說那具毀壞的人偶最後似乎發瘋了,汝順便修正一下,吾可不想要一具發瘋的人偶呢。」
說完後,她再度發出令人煩躁的咯咯笑聲,我則困惑地揣測所謂的發瘋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我所建造的人工資料庫幾乎都已經完成了,剛好可以趁製作新身體時試驗一下成果。
洛斐恩會答應替潘德莫尼尋找法典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雖然似乎沒有正式的職務,但他也在隆茲布魯待了好幾年,而洛斐恩也不可能不知道導都一向是與帝國合作的。儘管沒有正式參與戰爭,還是有種間接成為賣國賊的感覺。
又或者我把洛斐恩想得太具有道德感了。
人偶的程式碼並沒有任何問題,檢視過記憶後,即使早就聽聞導都許多黑幕的我還是又驚嘆了一次,和人偶最後的轉變相比,潘德莫尼的計畫也是不輸她的病態。
至於那名被耍得團團轉的布列依斯,我只覺得又更確信了我的想法,要不是他過於看重情感,也不至於被如此操弄。
由於電子腦的製作過程尚不明瞭,所以也無法斷定梅莉雅最後的失控肯定不是電子腦的問題,但是以目前所看過的成品而言,發生這種狀況的機率應該不高。而就算是電子腦出了問題,也不是以我的能力能夠修復的範圍,因此還是暫時排除電子腦毀損的可能性。
如果將電子腦轉移到新的身體之後,人偶的言行還是沒有改變,那應該就是梅莉雅本身人格的問題,和身體沒有關係。
考量到梅莉雅是完全沒有實戰經驗的少女,決定採取較為被動的戰鬥方式。我開始思考不需具備戰鬥技巧,只要擁有意念就能發動的設置,並同時著手進行人偶身體的製作。
我將新的人偶命名為貝琳達,也就是美麗的意思,之所以設計成女性,是為了避免和記憶發生衝突,外貌大約設計在二十多歲,雖然可以的話盡量希望與梅莉雅相近一些,但既然是要送到地面作將軍,製成小孩的模樣實在太不恰當了。
新的身體製作完成後,我將我編寫的資料庫晶片插入電子腦,並拔除她原來的晶片。我滿懷期待地重新啟動人偶,耐心地等待了幾分鐘後,我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接上電纜後我開啟操作台,雖然確實處於開機狀態,不過人偶卻連動都沒動。我只得輸入指令:『睜開眼睛』,然後看著對方睜開那雙黃色的眼瞳;『坐起來』,接著對方才僵硬地從平台上坐起。
我無力地關了機,果然沒有情感是完全無法自主行動的嗎?明明資料庫就編寫得夠詳細了,連開機後要睜開眼睛、坐起來或站起來,什麼情況該坐、什麼情況該站,通通都寫得一清二楚,卻依然無法自我執行,真是令人失望。
這樣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實在半點用途也沒有。難道原來我每天起床睜開眼睛也都得動用情感嘛!真是見鬼了!
我氣惱地打開她的腦袋,將梅莉雅原來的晶片插了回去。接著憤怒地將耗費多年辛苦編寫的晶片摔到地上重重踩了幾下,花了那麼多時間,結果沒有法典還是不行。
儘管接觸過蕾格烈芙和瑪爾瑟斯後,我已經沒有那麼排斥具有情感機能的人偶了,但我還是一點也不希望得受到情感這個不確定因素的牽制。
我重新啟動了貝琳達,目的是測試梅莉雅在更換身體後會不會改變言行。有著貝琳達身體的梅莉雅坐了起來,一臉迷茫。
「這裡是哪裡……?我、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她滿臉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新身體。梅莉雅的記憶顯示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個人偶,因此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
「這裡是潘德莫尼。梅莉雅,妳現在感覺怎麼樣?」
「什麼?不,我不是梅莉雅,我不是……」她看著自己的身體呢喃著,「哥哥呢?哥哥……不,哥哥刺了我……哥哥殺了我……大家都希望我死,就連哥哥也希望我死……」
來了嗎?我將手抵在下巴上,觀察著梅莉雅,她仍然自言自語著。
「好難受……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只有我要去死呢?為什麼只有我會遇到這種事……為什麼不是別人呢?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就連哥哥也是……就連他也騙了我……」
還真是讓人不舒服的話,我皺著眉想。
「太不公平了。」梅莉雅的語調突然轉變,我好奇地看著她的反應,「大家都去死吧!反正人本來就都會死,不是只有我而已。大家都去死吧,全部都去死吧!」
夠了。我啪嚓一聲關掉她的開關,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梅莉雅的記憶有一段長得令人懷疑的空缺,我想大概是梅莉雅本體死亡的記憶,由於希望梅莉雅繼續扮演布列依斯的妹妹,所以這部分的記憶就被刪除了。
我將剛剛測試時產生的記憶刪除,同時思考該如何處置梅莉雅的記憶。接下來扮演的角色差異性太大,恐怕除了基本的知識和常識以外,其他個人記憶完全不能呈現,這麼一來留下的記憶還遠比馬庫斯少,不知道能不能正常運作。
除了記憶以外對家人的情感也都要隱蔽,還有那段被蕾格烈芙形容為發瘋的情感,雖然並不屬於機械上的問題,不過隱蔽起來當然也不會呈現。
隱蔽作業完成後,梅莉雅的記憶和情感也所剩無幾了,儘管懷疑她能不能依靠這些資訊戰鬥,還是決定繼續實裝戰鬥機能再說。
我為貝琳達設計了能夠簡單操作的戰鬥系統。我在她體內安裝高速冷凍機,只要她睜開雙眼便能啟動;當受到攻擊時,受壓方向溫度會驟降,形成冰盾保護自身;另外透過和意識相連的指揮棒,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控制範圍內操控溫度,無論想要製冰還是融冰都能靠意念完成。
三歲小孩都會用了,梅莉雅的記憶應該足以應付才是。
蕾格烈芙要求的大規模破壞戰鬥力則參考了洛斐恩的法典。不能是大型裝置,也無法建立在有基本戰鬥技巧的條件上,能選擇的選項並不多。最後我選擇了能夠操控屍體進行戰鬥的能力,只要在晶片輸入程式碼就能安裝,真是令人質疑,黃金時代就算沒有被渦的出現終結,遲早也會因為人類的研發而自滅吧。
當然我不是在嫉妒竟然有人能研發出這種程式碼才這麼想,絕對不是。
實際的模擬測試證實貝琳達果然無法戰鬥,由於記憶不適合再進行調整,只好從情感面下手,不過就算開啟了對家人的情感,貝琳達依舊不具有戰鬥能力。
沒有動機嗎?我苦惱地想,想起前陣子和梅莉雅的對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如果開啟那段情感的話絕對不會缺乏動機的。
那麼就試試看吧!我改動了程式碼,雖然有點危險,不過還是值得一試。
實驗過程非常順利,就算是類型C生物也能輕鬆應付。
『模擬實驗結束,離開實驗區。』我對在玻璃帷幕裡甜甜笑著的貝琳達下令。
「還不夠……」她呢喃著,沒有聽從我的指令,我瞇起雙眼,「給我更多的死……我還要更多的死亡……」
明明就只是立體幻影而已,也能這麼開心。我單手支著臉龐想著,果然不太聽話。
馬庫斯會服從命令的主因是他缺乏自我意識,能引起太多波動的情感都隱蔽了起來,偏偏貝琳達最強烈的情感就是她戰鬥的動機,還真是棘手。
『出來。外面有更多好玩的。』簡直就像在哄小孩。
「可以殺很多人嗎?」她滿臉期待地看向我,『當然可以。』
貝琳達乖乖地走出來,我立刻關掉她的電源,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處理。
也不能像馬庫斯那樣加裝自爆功能,不然她恐怕上場沒多久就自爆了。
來試著編寫絕對服從命令的程式碼好了,我思考著,搬起貝琳達。還真重。
「不一定會服從命令?」
「不一定會服從別人的命令。」我糾正,「主人只能設定一個,所以她只會絕對服從妳的命令,其他人的話她可不一定會聽。不過用殺戮來利誘就能控制她了,目前沒有失敗過。」
「沒有辦法改善嗎?」
「可以,但就會失去戰鬥機能,對妳來說也就失去意義了吧。」
「還真是具發瘋的人偶呢。」蕾格烈芙咯咯發笑,這模樣看起來也沒多正常,「不過沒有影響,既然是送到戰場的話。」
應該是既然主人是我的話吧,我在心裡默默想著,繼續開口。
「另外妳要求的大型破壞能力沒有進行測試。」我有些遺憾地說,「能力是能操控屍體進行戰鬥,不過模擬實驗都是利用幻影,所以無法實際測試。」
「操控屍體嘛,真是有趣。吾會自行測試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可以的話倒也挺想親眼看看她的力量啊。」
「還是不要比較好喔。」蕾格烈芙意味不明地咯咯笑著,「辛苦汝了,汝可以退下了。」
∞
「泰瑞爾,我們要去吃飯,不一起來嗎?」一大群同事朝自己走來,這也是我討厭吃飯的因素之一。一個人吃飯就夠浪費時間了,他們怎麼能忍受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啊?
「不了。我都吃營養錠啊。」
「是沒錯啦,但是今天新任所長想和我們一起吃個飯,你不知道嗎?」
「新任所長?」我愣了一下,「海賽爾怎麼了?」
「因為他負責的武裝船三兩下就被擊落了,所以被解職啦!我還以為大家都知道了呢!」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是問哪個啊?解職是今天早上,戰爭是前幾天的事吧。」
那我也不算太晚知道,應該說是他們太過在意外界的訊息了吧。或許正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該知道的事,所以才沒有特別告訴我。
「是嗎?所以帝國戰敗了?」
「倒是沒有,他們還是攻下了托雷依德要塞。聽說是操控屍體進行攻擊……真是不可思議。大概只是謠言吧。」
「是嗎?」我若無其事地繼續盯著螢幕,「那麼其他國家怎麼樣?我聽說隆茲布魯的王子親自參戰?」
「其他國家當然是慘兮兮啊。隆茲布魯國的王子聽說被屍體攻擊,受了重傷,情況很不樂觀的樣子。」
「是嗎?」真好奇洛斐恩會有什麼反應,「總之我不去。所長問的話你們就說我在忙吧。」
「好吧。如果有剩下的點心再帶回來給你。」
「謝謝。」
我頭也不回地繼續畫著自己的設計圖,花了那麼多資源建造的砲艦竟然三兩下就被擊落,也未免太丟臉了,雖然那也不干我的事。至少就他們的敘述而言,貝琳達應該是成功的。
如果王子死了,隆茲布魯王國似乎就沒有繼承人了,不知道洛斐恩會不會後悔替潘德莫尼尋找法典。
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起,我不予理睬地繼續進行作業,好一陣子才想起所裡只剩我一個人,只好起身去接。
「喂?」
從話筒中傳出的是熟悉的咯咯笑聲,「看來汝也聽說了。」
潘德莫尼四處都架有監視器,因此就算蕾格烈芙立刻就知道我剛發生的事也不奇怪,但當別人直截了當地告訴自己被監視的事實,還是會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貝琳達進行攻擊時可是敵我不分呢!無法改善嗎?」
「她能夠自由操縱屍體的意念,如果屍體的攻擊敵我不分,那應該是貝琳達本人的意思。」
「那我再命令她,帝國對這點頗有微詞呢。對了,貝琳達受了很嚴重的傷,機能都停止了,只好請汝修復一下,一樣放在老地方了。」
蕾格烈芙說完後就掛斷了電話。雖然她確實給付了相當高的薪水,研究內容本身也挺有趣的,相關的衍伸研究我到現在都還做不完,不過對於自己的作品在地面造成那麼大的風波感覺還是有點微妙。
我坐回椅子上,將注意力轉回未完的設計圖,還是等下班後再去處理吧。
∞
帝國的侵略戰爭持續了很久,雖然不知道究竟和帝國做了什麼交易,但這幾年潘德莫尼也同樣地忙碌,蕾格烈芙沒有再交代新的任務,不過光兵裝研究所的工作就是往常的好幾倍。
拿來對付人的兵裝還比對付異次元怪物的凶狠,真是諷刺。
再次見到蕾格烈芙時,貝琳達已經在地面上引起第二場騷動,不過蕾格烈芙的神情卻不像上次那麼開心。
「貝琳達失控了。」蕾格烈芙嚴肅地說,「她不再聽從吾的命令。」
「是嗎?」我皺起了眉,「那她現在在哪?」
「吾已命人將她關機,送回汝的研究室了。找出她有什麼問題,不然就乾脆銷毀,吾不需要不聽話的人偶。」
「應該沒有那麼嚴重。既然之前沒有問題,有可能只是戰鬥時電子腦受到損傷吧。」我輕鬆地說。
程式碼沒有問題。電子腦的零件本身也沒有問題。身體也沒有問題。我編寫的絕對服從命令的指令也仍然存在。
「她不是我的主人。我不會再服從她的命令了。」貝琳達躺在平台上說,由於是具有戰鬥能力,而且可能會失控的人偶,我開啟了平台的強化玻璃帷幕,在外面和她進行對話。
「她是妳的主人沒錯。」
「不,她不是我的主人。」
我略為不耐地敲著操作台,螢幕上的數據顯示人偶的狀況一切良好,但她卻說出這種像當機的話,真是奇怪。
「那妳的主人是誰?」
「我沒有主人。我有我自己的記憶,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我眉間抽動了一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妳想起了什麼事嗎?」
「我做夢夢到……」
貝琳達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的話,「那就只是一個夢而已,貝琳達。」
「不,」她小聲地呢喃,「夢是真的。」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已經幾乎將她所有的記憶隱蔽起來了,剩下的絕不足以讓她產生反抗。雖然後來有陸續產生新的記憶,不過剛剛閱讀過後也不認為有太大的問題。
難道是瑪爾瑟斯對她說的話造成了影響?不如乾脆直接刪除吧?我思忖著,不,還是先解決認主的問題吧。
雖然貝琳達依舊得服從主人的命令,但現在的問題出在貝琳達認不出主人,所以也自然不會服從命令。
她確實認得蕾格烈芙,但是卻已經不再將她視為主人,儘管我在主人的程式碼輸入蕾格烈芙的種種資料,她卻還是產生這種想法,實在搞不懂哪裡出了問題。
我製作的儀器是不會出現這種問題的,一旦發生故障一定能立刻找出問題所在,所以一定是那該死的法典所負責的部分,特別是那段根本就無法理解,只能透過和記憶的關聯性推測功能的情感程式碼。
我煩躁地搔著頭髮,看見同事用稀奇的眼光望向我時才停了下來。由於一直解不開問題的癥結點,即使到了兵裝研究所工作也常常分心思考這件事。
我刪除了她和瑪爾瑟斯的對話,但一點用處也沒有,看來她曾經擁有自我意識這個觀念已經融入了她的情感。
「泰瑞爾?你怎麼了?」
「沒什麼……頭有點痛罷了。」
「黑眼圈看起來好重啊,所長丟那麼多工作給你真是太過分了。」
「沒什麼啦……」
「看起來明明很糟糕啊。」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我瞪大眼睛回過頭,「喔……沒想到你還活著啊,洛斐恩。」
「我又沒有參戰,還可以活上好幾年呢。」明明就八九十歲的老人還有自信這麼說,真是樂天。
「所以呢?你這次又是來導都幹麻?」我和洛斐恩轉移到他本人說非常好吃的餐廳,非正餐時段的餐廳顯得比平常空曠許多。
「四年前的戰爭結束後我就離開隆茲布魯了,在地面上晃了大半圈,覺得有點無聊,就來老地方看看。」洛斐恩一面說著,一面將咖哩醬淋到白飯上,「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道菜呢。」
「是喔。」我隨便應付著,「沒想到你竟然會離開隆茲布魯,不是都待很久了嗎?」
「我留下了一具你看了一定會恥笑我的機械就走了。隆茲布魯現在也算得上是滅國了吧,現在的國家我可不認為叫做隆茲布魯,姓隆茲布魯的人都死了。」
「是嗎?我倒是挺想恥笑你說的那具機械。」
「恐怕是也毀了吧。」洛斐恩用閒聊的語氣說道,「對了,你現在陷入麻煩了吧。」
「哪有什麼麻煩?你什麼時候看過麻煩出現在我身上?」
「現在啊。那個人偶出事了對吧?」
「哦,原來。」我瞇起眼睛,「你是來替蕾格烈芙當說客的。」
不知不覺就拖了很長的時間,蕾格烈芙也催促了好幾次,不過我還是無法修復貝琳達,但也沒有意願銷毀她,因為這樣就好像自己認輸了一樣。
「什麼說客呢?她是要我來當說客沒錯,但不代表我要接受吧!」洛斐恩一派悠閒地說,「我只是有點意外,我以為我認識的你會直接銷毀貝琳達,這樣不是比較快、又省事嗎?」
「那樣只是在逃避問題而已。」
「我倒不認為是如此……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我知道你一直和其他人保持距離對吧?你對機械還比對人好。」
「那當……」我停了下來,雙眼瞪視洛斐恩,「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你現在想的意思。」洛斐恩說,擱下餐具,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就伸手搶走了我的耳罩。
「喂!你幹麻!還來!」我大叫著,洛斐恩將手舉得高高的,我只得踮起腳尖,還沒伸出手我就停了下來,緩緩將腳板貼回地面,接著繼續瞪著他。
「好啦好啦!別那麼兇嘛!」洛斐恩陪著笑臉將耳罩還給了我,我神色僵硬地接過,「這沒什麼,泰瑞爾,每個人都有自己沒注意到的事。」
「你想太多了。」我哼了聲,戴回耳罩,「我不是來這裡聽你胡說八道的。如果沒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噢,好吧。其實我也沒什麼事。」洛斐恩笑著說,「那你就陪我走到停機場吧!可以嗎?」
我嘆了口氣,「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的?」
「沒什麼,來見見老友罷了。」洛斐恩站起了身,「活到這把歲數,認識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啊……連隊滅亡了,隆茲布魯也滅國了,我也只剩潘德莫尼比較熟了而已。」
送完洛斐恩後,我一個人坐在停機場發呆,思索著洛斐恩所說的話。
開什麼玩笑,它們只是機械而已,洛斐恩到底是憑什麼……難道是我都稱呼他們為孩子?或是從未忘過自己任何一件作品?還是我總是很認真地設計每一樣器械,無論規模是大是小?那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嗎?
莫名其妙,還是老樣子的貧嘴。它們只是工具罷了,就算我喜歡機械甚過人類,那也是因為人類太不可取了。而我沒有銷毀貝琳達只是因為我認為我一定能夠修復她,只是這樣而已。
太荒謬了,洛斐恩怎麼會導向那種結論,果然是老人癡呆了吧。就算是地面上的人,我對他們也比對機械還要客氣,到底是哪個腦區出了差錯才會說出這種可笑的話。
我哼了聲,從地上站起,剛轉過身時卻差點和推門進入的人相撞。
「泰瑞爾?我找你找好久啊,怎麼會在這裡?」
我愣了一會兒,「父親?你才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所和材料研究所進行合作,我自願來當跑腿的。」他傻氣一笑,「你現在要回去工作嗎?」
「你怎麼還是那麼蠢啊。」我忍不住罵道,「我要回去工作了。」
「反正還是得要有人跑這一趟嘛……真可惜,我們好久沒見了呢。」他滿臉惋惜地說,「那我回去了,你好好去忙吧。」
我無言地看著他坐進飛行器,然後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怎麼了?」他滿臉高興地看了過來,叫他一聲就能開心成這樣,真是無可救藥。
我伸手將口袋裡自製的行動紀錄儀拋向他,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住,皺起了眉。
「泰瑞爾?」
「給你。」
「為什麼?」他滿臉錯愕,我嘖了聲,「一顆破銅爛鐵罷啦,無聊組裝的小玩意兒。」
「就給你吧,當紀念用。」
「謝謝。」他笑得像午後三點的陽光。
反正我大概再也用不到這個東西了。
下班後回到研究室,不太意外地看見蕾格烈芙出現在裡頭,身旁還跟了幾位武裝人員。
潘德莫尼到處都有監視器。
「顯然汝是不願意銷毀她,泰瑞爾。」
「如果妳想要,明明可以自己動手,不是嗎?」我微笑著說,蕾格烈芙笑了起來。
「那當然。不過汝違背了契約,而且忠誠度也令人質疑。」她斂起笑容,紫色的眼眸毫無機質地看著我,「汝知道的事又太多了,那可不行。」
「現在再給汝一次機會吧,汝願不願意銷毀貝琳達?」
「……我不會銷毀自己的孩子。」我說道,從懷裡抽出了能量匣。
蕾格烈芙嘆了口氣,「真是冥頑不靈的傢伙。貝琳達。」
我驚愕地看著貝琳達隨著蕾格烈芙的叫喚從實驗室走出,站到蕾格烈芙身後。
「為什麼?妳不是不聽她的命令了嗎?」我不解地看著她,貝琳達睜開了雙眼,我幾乎感到血液凍結。
「這就是汝拚了性命也不想銷毀的孩子嗎?」蕾格烈芙咯咯笑著,「還是該說是我的孩子?」
這個場景好像有點熟悉。浮現腦海的是一個興高采烈地拿著檢體,不停糾纏基因科學研究所職員的孩子。
「咦?這真的是你爸媽的檢體嗎?」
還有研究人員臉上驚訝的表情。
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這個啊,我嘖了聲。
「汝還說過想親眼看看她的力量呢,現在正是個好機會。」
蕾格烈芙揚起手,那雙手,我親自在裡面安裝了混沌元素的雷射光。
「殺了他。」蕾格烈芙下令。
我握緊了能量裝置,看著朝我衝來的武裝人員,不能殺了他們,不然屍體會被貝琳達利用的。
武裝人員們全都穿了厚重的外衣,是因為帶了貝琳達吧,沒有任何防護的我,凍得幾乎無法感受到四肢的存在。
還有蕾格烈芙本人也是個問題。我親手幫她安裝了戰鬥系統,能力有多強我再清楚不過,我還曾擔心戰鬥力不足,替她量身設計了S.S.S……
早該知道……我咬了咬牙,明明早就知道了,自動人偶不可信任,這種混雜了生命的雜種不可靠,一點也不可靠……
∞
關於泰瑞爾本人,後世留下的評論非常兩極。
有人無法相信他製造了那麼可怕的兵器,因為他平常為人是如何地和善。而且撇除那項毀滅型兵器,泰瑞爾所有的作品都相當傑出。這些人認為泰瑞爾只是潘德莫尼作品失敗的代罪羔羊,整件事和他本人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另一些人則認為,無論製造再多優秀的作品,自動人偶貝琳達依舊是他的敗筆。既然不能把握擁有控制她的能力,就不應該讓她留在這個世界上。他們認為,貝琳達的失控泰瑞爾應該要負起全責,潘德莫尼只是要求他製作而已。
無論如何,當年的真相沒有人確切知道,潘德莫尼的紀錄也完全沒有提及這件事。貝琳達對地面造成的破壞無可挽回,與其將責任歸咎於泰瑞爾、潘德莫尼,或甚至是貝琳達本身,筆者認為,這樣的工具實乃潘德莫尼與古朗德利尼亞帝國貪婪之下的產物,而這件事也不該再度發生。
人類的戰爭也許永遠無法停歇,因此立下國際間的武器規約無疑是當務之急,除了非人道的戰鬥方式之外,來源稀少但破壞力強大的混沌元素也應該被禁止。除此之外,潘德莫尼作為世界的研究中心,也不該介入國家的戰爭。
已經發生的事我們無法改變,只能期盼未來能迅速制定相關法案,以免同樣的狀況再度發生。
∞
潘德莫尼對外重大政策簡錄 機密
4.連隊編:
……
(11)回收隊員馬庫西瑪斯之屍體,重新製作成自動人偶馬庫斯。
……
(17)自連隊餘黨招收協定審查官。製作自動人偶梅莉雅。
……
5.帝國編:
……
(3)製作自動人偶瑪爾瑟斯。
……
(9)製作自動人偶加斯托德。
……
(19)製作自動人偶貝琳達。
……
潘德莫尼異端者處置書 機密
NO.611 泰瑞爾:因進行異端研究、違背上級命令及違反機密協定處以死刑。
∞
總有這樣的時候吧!明明付出了心力卻不被認同,明明幫助了別人卻不被感謝。
說出了話不被理解,別人說出的話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不被體會,別人的心情也無法體會。
這是一個沒有秩序,也沒有規則可以依循的世界。事態發展可能出乎意料,未來無法預期,一切都脫離掌控。
但是機械的世界不會。
它們不會認同你也不會感謝你,但是會替你工作;它們不理解你也無法體會你,但是你可以。
這裡的一切只需要幾個簡潔優美的定律便足以描述,掌握了這些定律,你就是它們的造物主。
它們不會說話,也沒有感情,但它們可以永遠陪著你,而且絕對不會背叛你。
FIN.
後記
很多捏造啦大概會被嚴重打臉吧QQQQQQ
雖然私生子設定實在很老梗,可是其實我就挺喜歡這個老梗的(淦),尤其是在重視基因的導都,應該虐虐萌萌的吧(淦
補一下視角問題沒有呈現的設定
從貝姊對蕾格的限定對話來看,她應該還是不服從蕾格的命令才對,這裡設定成瑪爾喚醒了她的自我意識,而她為了取得自己的記憶和瑪爾合作,而瑪爾希望她配合蕾格這樣。
所以是蕾格─瑪爾─貝姊聯合起來欺負泰瑞爾這樣><(淦),不過馬馬雖然沒有在裡頭,因為受到控制所以大概也是站在蕾格那裡,泰瑞爾好可憐><(淦誰寫的
不過從瑪爾對貝姊的限定,貝姊後來大概也不聽他的話了,應該是發現被欺騙了吧,以我的腦補設定來說。
很多角色都是第一次寫,這篇文也算做了新的嘗試吧QQ,希望可以給一些意見,然後求泰瑞爾同好,哈嘶(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