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受害者是第10位,可以命中的機率有1/2。
「不能命中的機率也有1/2。」安瑟如是說。
當指針逐漸接近三點時,布朗寧知道今天大概又沒中了,難道真的像安瑟說的,好運都用光了嗎?
三點整時他轉過身,還沒開口安瑟就先說話了。
「又沒中了。你真的不考慮換個觀察對象?」
「換了反而不好吧!」布朗寧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草屑,「明天命中的機率變成2/3,怎麼說都不該換。」
「說的也是,但以你的衰運,也許漢克是第12位,夏寇莉是第13位。」
「別這麼說嘛!」他現在已經稍微能從安瑟毫無起伏的音調中判斷她的心情,「妳心情很糟?」
「沒人連續三天半夜做白工還心情好的。」
「抱歉嘛!我請妳喝一杯?」
「不用了,我不太喝酒。」
「我也不太喝酒呢!不過現在大概只有酒館還有營業。我想我們可以聊聊接下來該怎麼做?」
「你想怎麼做?」
「嘛……我們到酒館再繼續談談?」
安瑟眨了眨眼,布朗寧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好吧。總覺得繼續觀察夏寇莉家是不會有結果的。」
布朗寧揚了揚眉,「那就去離這裡最近的酒館好了。」
離夏寇莉家最近的酒館就是那個叫什麼來著……艾里西斯特瑞凡西亞?開的酒館。酒館離他家很近,差不多只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
前往酒館的路上,安瑟看起來相當疲累,中途甚至還恍神掉了皮包,讓布朗寧覺得她會答應自己真是個奇蹟。
推門進入時,平常人聲鼎沸的酒館現在顯得有些冷清,但還是有幾桌客人大聲喧鬧著,布朗寧估算了一下,大概也有20人左右在這種時間喝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和安瑟挑了最邊角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果汁。布朗寧覺得酒保的視線一直往這邊飄來,大概是覺得他們很可疑吧,現在他們兩人都變裝並戴著口罩、披著斗篷,如果這樣不叫可疑份子,世界上大概就沒有可疑份子了。
他們交談的聲音極小,再加上其他客人實在太吵了,實際上他們幾乎都快貼在一起了才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所以根本不會有人聽得到他們的對話。
「總覺得埋伏不順,都是因為妳一開始就唱衰夏寇莉家啊。」
「是因為你是個衰人,要不然就是你選夏寇莉的理由太過胡鬧。」
「先不談這個了,」布朗寧用吸管攪動了一下果汁,果肉在裡頭浮浮沉沉,「明天埋伏成功的機率高達2/3,我們應該討論一下遇到兇手之後該做的事。」
「所以之前沒有討論是因為你也覺得不會中嗎?」
「才不是,只是難得有機會兩個人閒著就一起討論一下。妳說也,根本代表妳一直覺得不會中嘛!」
「我是這麼覺得沒錯。」安瑟一邊喝果汁一邊攪動著,布朗寧注意到她用的是左手,不禁覺得有點奇怪,安瑟明明是右撇子,說起來剛剛她好像也是用左手撿起皮包。
「總之如果看到兇手的話,只要我追就好,跟蹤是我的專長,妳跟來的話我怕妳會被看到。妳可以看看要不要報案之類的。」
「報案很麻煩。」
「搞不好報案可以救一個人呢!」
「明明就都是一刀斃命。況且如果兇手堅持要殺人,那人也是會再被殺死一次,不如就讓他走得痛快。」安瑟口中吐出異常冷血的話語,不過布朗寧也這麼認為,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在許多方面上他的道德感並不像一般人那麼強烈。
其實面對許多案件,他挺常覺得那是別家的事,不想淌渾水,只有少數能激起他好奇心的案件他才會有興趣,在這方面他和安瑟倒是頗為相似。
「我會一路追到底,確認兇手是不是導都人,如果能看到兇手的臉就更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叫人去查,對委託人更好交代。」
「想看到兇手的臉恐怕有點困難。」
「所以我說如果嘛!」布朗寧撐著頭思考,但他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得開口:「不然妳有更好的方式能知道兇手的身分嗎?」
「直接問他。」
「爛斃了,我還想活命好嗎?」布朗寧沒好氣地說。
「只跟委託人說是導都人做的行嗎?當初委託的內容是什麼?」
「找出兇手。告訴她兇手是誰。」
「那你這樣行嗎?」
「唔……多少還是可以拿到一點錢啦。」布朗寧搔了搔臉頰,應該吧。
「我要是你的委託人,聽到這個答案一毛錢都不想給你。」安瑟毫不留情地批評。
「唔,那妳說還有什麼方法?」
「你應該有和導都聯絡的方法吧?」安瑟若有所思地攪動著果汁,雖然是用左手但仍然相當流暢,「有沒有辦法知道哪些人當晚離開導都?不過前提是他當晚才下來而且當晚下來的飛船也不多。要是他馬上搭飛船回導都,也可以叫你的聯絡人到導都的塔台跟蹤他。」
「似乎是滿可行的,不過得要是他當晚才下來或是搭飛船回去才行啊。」
「不搭飛船的話他還有什麼回到導都的方法?」
「說的也是啦。」布朗寧總覺得最近特別地遲鈍,一定是因為睡眠時間太少了,想到這他不禁嘆了口氣,睡眠是他生活中數一數二重要的事啊,但這幾天完全被硬生生剝奪了。
不過不光是他,他覺得安瑟也明顯憔悴許多,而且常常在埋伏時打瞌睡,真是個折磨人的案子。
「我喝完了,你也喝完了,可以走了嗎?與其在這裡聊天我更想睡覺。」
「好吧,我先去個洗手間。」
「你自己去,從這裡走回我家要花超過半小時,我想先走。」
「只是上個洗手間的時間嘛,我們不是同方向嗎?」
「那快點。」
布朗寧起身,當他再回來時,一群年輕男女在吧台前結帳,他跟在後頭付了款後便和安瑟一起離開酒館。
那群人剛好和他們同方向,布朗寧和安瑟走在他們後面,布朗寧佯裝輕鬆地朝前方的人群大喊:「愛爾娜!」
安瑟快速轉過頭來,簡直像是反射動作一樣。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布朗寧將她眼神的轉變看得清清楚楚,她先是如往常的毫無表情,口罩牽動了一下,彷彿想說什麼,但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驚愕地睜大雙眼,然後狠狠地瞪視著他。
一向假裝面無表情的安瑟現在卻對他投以兇狠的目光,這就代表她承認了。布朗寧無法抑制嘴角的弧度,眼底滿是笑意,他贏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太奸詐了,太過分了,要是前面的人認識我怎麼辦?」
這句話更毫無疑問代表她承認了,而且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帶有情緒,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放心吧,那些人是我找來的,我保證他們連妳的名字都不會拼。」
愛爾娜沉默了陣,似乎在思考,但很快就又以爽朗的聲調開口:「我今晚睡你家吧!我可沒興趣和你長談後還要走三十分鐘的路回家。」
「長談?」
「我有話想對你說,我想你也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對吧?」安瑟,不,愛爾娜攏了攏她的長髮,依然是用左手。
「我確實是有很多話想跟妳說啦……但我以為妳會說明天再談。」
「喔?」愛爾娜冷笑,「明天再談?恐怕偵探先生你會睡不好吶。」
還真清楚自己的個性,布朗寧也深深覺得要是得等到明天才能把自己滿腹的疑問拋出來,今天大概也不用睡了。
「妳要來我家睡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最近我也沒睡床。」
「為什麼不睡床啊?」
「唉呀,這個嘛……一言難盡。」
前方的人群拐了個彎離開了,也許是因為如此,愛爾娜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
「當安瑟時我都快憋死了。」
布朗寧聞言不禁笑了出來,「我想也是。」
「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最想說什麼嗎?」
「喔?不知道。」布朗寧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扮演安瑟她一定有很多話不能說出口吧!
「我喜歡你身上的配色,還有圍巾真好看,我也有一條一樣的。」
布朗寧笑了,愛爾娜緊接著又問:「那你知道我聽到你的名字時想說什麼嗎?」
「我猜猜啊,一定是很像布朗尼,對吧?」
「差不多,」愛爾娜也笑了,「我是想說,你聽起來真好吃。」
「嘛,一堆人喜歡拿我的名字開玩笑。」布朗寧笑著回應。
愛爾娜一點都不像愛爾娜,或者說不像傳聞中的愛爾娜。當然他不覺得是ZW說謊或是故意給他錯誤的資料,ZW沒道理那麼做。
對此布朗寧早就做了另一番推測,既然愛爾娜承認了她的身分,他當然迫不及待想確認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除此之外,為什麼愛爾娜不需服藥了,又或者她是刻意不在自己面前服藥,他也想問個清楚。
不過話說回來,原本自己還以為要是成功了,愛爾娜可能會驚慌失措,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許愛爾娜會想殺了他滅口,但她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鎮定。她不在意被自己識破身分嗎?難道她不怕他接受的委託並不是調查兇手,而是追查愛爾娜的下落?
布朗寧無法理解。不過他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包括ZW。因為他深深認為,愛爾娜絕不是那麼可惡的人,就算她幹了不少壞事,她也不該淪落到被那麼多人追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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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家門後,愛爾娜先跟他要了一套睡衣,然後便跟他借了浴室洗澡。
布朗寧倒是也挺好奇她走出浴室會是什麼樣子,至少會卸個妝吧,雖然她的妝乍看之下並沒有畫得很濃,但仔細看便會發現她非常會化妝,這也是為什麼他不認為取得愛爾娜的照片能有多大的幫助,愛爾娜透過化妝技巧,把五官,特別是鼻子和眼睛,都型塑得不太一樣。
除此之外膚色和瞳色也是,還有身高,布朗寧克制自己不去研究愛爾娜脫在浴室外的靴子裡面到底偷墊了幾公分,拿女人的靴子翻翻看看那副德性實在很像變態,當然自己想查看她靴子的想法絕非和變態相同。
結果不只是他很期待,愛爾娜顯然也是滿心期待。
「怎樣?怎樣?看起來像安瑟嗎?」
「完全不像。」布朗寧老實的說。
眼前的愛爾娜就像她小時候,或是安芮亞的照片,沒有濃妝艷抹,當然也沒有華麗的服飾,她身上可是穿著自己的睡衣。
她有著一雙慧黠靈動的淺灰色大眼,以及和活潑的表現完全相反的慘白肌膚,個子比以前嬌小許多,也許是沒有大衣的包裹,看起來骨瘦如柴,一副重症患者的樣子,外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23歲,反倒像是十多歲的小女孩。
「妳好矮啊,我覺得眼睛比安瑟漂亮多了,不過鼻子就沒那麼挺。膚色簡直嚇死人,妳是殭屍嗎?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吧,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跟以前的照片比起來好像又更瘦了。」
「那表示我很成功嘛!」她洋洋得意地說,「我穿了超高的增高鞋,外表看不出來,大概有墊超過10公分吧!膚色和五官用化妝蓋過、瞳色戴變色片改變,頭髮我是用接髮再染燙……你看過我以前的照片?差超多的對吧。對了,膚色的部分你完全沒資格說嘴,我們兩個都可以去演殭屍片。」
說完她甩頭,完全像當成自家般毫無形象的半臥躺在沙發上,布朗寧不禁苦笑,看妳這副德性,誰會以為妳是安瑟啊?
「好了,言歸正傳,」愛爾娜坐正了點,眼神恢復認真,「我想你要問的問題應該比我還要多,所以我先問,等我問完再換你問。」
「當然我不指望你會誠實回答,同樣的,你也不要指望我太多。首先,你的委託人委託你什麼,調查愛爾娜的下落嗎?」
「不是。」布朗寧完全沒打算對她的問題說謊,「調查連續殺人案的兇手。但在兩年前曾有人委託我調查居留證的事。」
「居留證?聰明。調查魔都的居留證嗎,還是別的地方?」
「當然是魔都,只有魔都管那麼嚴,還有完整的資料庫存。」
「兩年前就知道調查魔都!」愛爾娜毫不掩飾她的訝異,「誰委託你的?可以告訴我嗎?」
「恐怕沒辦法,因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這也是實話。
「唔……」愛爾娜沉思著,也許是在想她的仇敵中有哪些人會這麼精明吧。「只是要你調查居留證,你就聯想到我的事了?那你也挺了不起的。」
「不,那是他告訴我的。」布朗寧尷尬地笑了。
「原來如此。那你們難道沒考慮調查單身獨居女子嗎?」
「這個嘛……」布朗寧在她身旁坐下,「他是要我調查魔都的居留證,又不是要我調查愛爾娜的下落,所以我沒必要多做委託外的事。不過我想他應該是認為以妳的謹慎,應該會去辦個假結婚之類。」
「我確實有想過呢!」愛爾娜雙手環膝,她到現在還戴著手套,「只是啊,我怕會有人從假結婚這方面著手調查,假結婚也有假結婚的業界對吧!查一下就可以查到了。如果是找普通人的話,又擔心他會問一堆有的沒的,而且要是出錢就能收買,豈不是別人出更多錢他就什麼都說了,完全不能信任。況且要是被查到是單身獨居女子,我也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編一百個我單身獨居的原因,但被查到假結婚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肯定有鬼的嘛!」
「真不是普通的謹慎,思慮真周密。」
「那當然,我是工程師嘛!」
布朗寧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從她被識破後的態度,到她這句話,布朗寧更有把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好了,第二個問題,你會告訴誰?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可以賣不少錢,大概可以讓你下半輩子都不用工作了吧。唯獨這題我希望你至少回答誠實點,我才可以考慮一下我要不要明天就跑路。」
她看起來彷彿不太在意,像是對自己的隱匿技巧很有信心似的,而且似乎也早就隨時做好要跑路的準備,這麼一想布朗寧不禁覺得她有點可憐。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愛爾娜瞇了瞇眼,「真的?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如果我告訴別人,妳肯定不會告訴我導都的目的。」
愛爾娜揚起嘴角,「那倒也是呢。這也是我想跟你講的事之一,我可以告訴你導都為什麼這麼做,但必須等到案件完全結束,也就是第十三天結束。所以你最好確保我在那之前的安全,不然你就別想知道了。」
「為什麼要拖到那個時候?」布朗寧反問,「妳的逃跑計畫得花這麼多天才能完成嗎?」
愛爾娜搖了搖頭,「對一半。我想走隨時可以走,但我確實比較想等案子完全結束再走。一定要拖到第十三天結束才告訴你,是因為這樣才能確認我認知中的導都目的是不是對的。」
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如果,如果導都真的如我所想,那麼我想被害者只會有12位。」
「咦!」布朗寧驚愕地看著她,看見他的反應愛爾娜忍不住笑了。
「被害人只會有12位,所以如果第13天沒有發生兇殺案的話,那我的猜測就是正確的,所以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等等,不會被殺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夏寇莉吧。」布朗寧想起安瑟一直對他觀察夏寇莉家這點頗有疑義,忍不住問道。
「對啊。」愛爾娜同情地看著他,「我就說你是個衰人嘛!」
「唉呀!」布朗寧搔了搔頭,「唔,反正在那裡也可以觀察到漢克家嘛!無所謂的。」
「除此之外,明後天,也就是第11和第12天,我也希望和你一起埋伏。」
「妳發現啦。」布朗寧又覺得有幾分尷尬。她這麼說的意思就是她曉得,埋伏本身她是可有可無的,她很清楚自己要她一起埋伏純粹是因為別的原因,一但她的身分被識破,她就沒有再去埋伏的必要了。
「早就發現了,拜託,我每次都睡成那樣你也沒說話好嗎?」虧妳有臉說。
「為什麼妳想繼續埋伏?」
「我問你,我來地面多久了?」她反問道,布朗寧完全摸不著頭緒,這和他的問題有關嗎?
「兩年。」
「兩年的時間,夠把魔都以外的地方都翻遍了吧?」布朗寧恍然大悟。
「妳要離開魔都了?妳想趁機放消息給兇手,讓大家以為妳還在魔都,藉此分散注意力,是這樣嗎?」布朗寧思考著,「所以剛剛妳說妳要走隨時可以走,只是想等案件結束就是這個意思?」
「沒錯,跟偵探先生講話的感覺真好,不用解釋一大堆東西。」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但妳想怎麼做?妳想怎麼告訴兇手?」
「我跟你一樣,愛惜生命得很,我可不想跟兇手打照面。我打算在兇手離開必經的路線上留點東西。」
「留什麼?」
「當然是一看就知道是愛爾娜的東西囉。」
「這樣不會太明顯嗎?」布朗寧質疑,「正常來說愛爾娜早該把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清掉了,結果現在不但冒出來,還剛好掉在兇手逃跑的路上?而且如果妳只是想放消息的話,魔都工程師那麼多,妳隨便把東西丟在大街上可能還比較自然。」
「我當然把所有和我過去有關的東西幾乎都清光了,但有些東西是我想清也不能清掉的。他們看到也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愛爾娜非帶著那樣東西不可。」她神祕地一笑,「再來是,魔都的工程師?笑話,他們當然是有聽過我的名字啦,但我幾乎都不認識他們。會被調到魔都居住的工程師大多不怎樣,優秀的當然是留在導都。只怕我光明正大把那東西拿出來,他們都還完全沒注意到呢!」
「到底是什麼東西?那要是兇手也認不出來呢?」布朗寧皺眉,愛爾娜非帶著不可的東西?不能丟掉的東西?
「兇手不太可能認不出來。你不是給我看過名單?這份名單很機密,知道的人非常少,我想導都應該不會隨便派人辦這個案子……還要滅口太麻煩了,知道這份名單的人我全都認識,他們對我也有一定的了解,我想他們其中一個肯定是兇手。至於我要留什麼東西,你就自己想想囉,我想偵探先生只是一時被鬼遮眼,這種程度的東西你不該想不到的。」
被愛爾娜這麼一說,布朗寧的好奇心和好勝心更被激起。他確實很討厭自己還沒想出答案時就被別人說破,除非那是自己想破頭也不見得想的到的答案,比方說這次導都的目的。既然愛爾娜這麼說了,他現在反而巴不得她不要講,讓他自己想。
「不過我現在又覺得,告訴你也無所謂呢!你想聽嗎,偵探先生?」
「不准講!」
「偵探先生真是單純呢,在想什麼都輕輕鬆鬆就可以猜到。」
「……」可惡!
布朗寧旋即想到一個問題,立刻開口問了,「雖然妳知道夏寇莉很可能不會受害,但妳也不能確保漢克不會受害吧?所以之前妳也有在兇手的逃脫路線放那樣東西嗎?」
「對啊,我在和你集合前就會先去放,解散後趁你離開再去撿回來,其實它就放在你回家必經的路上呢,反而和我家是反方向。只是你可能把它當垃圾吧!」
布朗寧不敢置信,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不但完全認不出是愛爾娜的東西,甚至連瞧一眼都沒有?怪不得她會認為魔都的工程師根本不可能認出來。
「那今天呢?」
「你自己想啊,我想辦法把它給撿回來了。」愛爾娜輕鬆地說。
布朗寧努力回想,然後想起愛爾娜中途恍神還掉了皮包──一定是在那個時後趁機撿起來的吧。
「你也不用太沮喪啦!其實你也才忽略了兩次,就昨天和前天,今天我有特地遮掩一下,你應該是完全沒看到才對。」
布朗寧還是覺得很沮喪。「我有沒有說過妳很適合當偵探?」
「沒有耶,」愛爾娜眨了眨眼,「不用太沮喪啦,其實你也挺優秀的,好幾次我都覺得你挺適合當工程師。其實工程師和偵探挺像的,比方說我們都有過剩的好奇心,如果遇到尚未解開的謎題就心癢難耐。還有比起一般人,面對問題我們更傾向於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坐困愁城,想法也比較務實、觀察力比較強、比較容易看出事物不合理之處,總之我覺得工程師和偵探的共通點挺多的。」
「我們」,布朗寧挑了挑眉,她確實認為自己是個工程師。
「最後一個問題,其實是不怎麼重要啦。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愛爾娜?」
「一開始在說明會遇到時我還沒想到。」布朗寧坦承,「我剛開始只是很單純的希望妳和案情有關而已。但我後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雖然這次導都行動很直接也很爭議,但從另一方面想,就是這個行動太誇張了,所以不會有人去懷疑導都,而且知道內幕的人也非常少。大部分的人連被害人之間有關聯都不曉得,還以為這是無差別殺人案。所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粗糙,但實際上執行起來絕對不是這麼回事的,一定非常縝密、不太會被人發現,那一個平凡人是要怎樣和案情有關?所以我把妳假定成知道內幕的那些少數人之一。就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一個人在地面,就是愛爾娜。」
「我也調查過妳,首先是兩年前才剛搬來的單身獨居女人,再來連在地面上佈有天羅地網的尋人集團都找不到,幾乎可以肯定妳不是地面上的人。
最後是一些其他小線索,比方說妳始終戴著手套,是不想留下指紋吧!
刻意裝得面無表情、講話也沒有音調,是因為這樣可以避免露出過去習慣的小動作、口頭禪、聲調等等,冷漠和瘋瘋癲癲這兩種性格,都是一般虛構人格常有的特色,因為比較好扮演,不怕會露餡,別人也比較不會去細想太多。
還有一直關在家裡不出門,也不常和人接觸,是因為扮安瑟讓妳覺得很無聊,能不和別人接觸就盡量不要,而且也可以降低自己被發現的風險。
再來妳家完全沒有窗戶,討厭狗的妳還養了狗,這都是為了避免意外,如果有閒雜人等接近,妳可以透過狗吠聲知道,沒有窗戶也可以避免別人偷窺。
而且妳的外貌、打扮、興趣等,都和大家認知中的愛爾娜有所不同,也可以避免自己被懷疑。」
「聽起來挺有趣的。」她笑了,「所以說,如果最初我根本沒去參加說明會,就算走在路上被你遇到你也不會懷疑我囉?」
「就算妳就坐在我對面和我說話,我也不會想到妳是愛爾娜。」布朗寧嘆著氣說。
「那我還是挺成功的。」
「妳當初參加說明會時不怕導都有派人想揪出妳嗎?」
「不怕啊。」愛爾娜笑著說,「如你所說的,光看安瑟,誰會以為她是愛爾娜?而且導都根本不認為我知道這份名單,所以他們不太可能會派人去。」
「因為妳只是掛名的。」
「對啊,我只是掛名的。」
「但顯然妳不是。」
「我的確不是。」她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你跑來問我一堆有的沒的時,我也很擔心你是導都的人,但感覺又有點不太像。你知道我真正確認你不是導都派來的人,是什麼時候嗎?」
「是妳帶著櫻桃跑來我家的時候吧。」布朗寧回想著,「在那之後妳好像也沒那麼神經質了,之前一直給人疑神疑鬼的感覺。」
「對,導都絕對不會派一個家裡亂七八糟的人來抓我。」愛爾娜大笑道,布朗寧瞪了她一眼,「這不見得吧!我家裡很亂可是我很強啊!」
「偵探先生還真敢說。不過你看起來真的完完全全不像導都人,你家唯一和導都可能有關的,就只有那個通訊器。你是用那個和導都的委託人聯絡,對吧?」
「以前他是我的委託人沒錯,但現在反倒我是他的委託人。」
「所有和我有關的資料也是他查的囉?」
「對。」
「我想問的問完了,該你囉。」
「先問剛剛發生的事好了。我本來只是想賭賭看,沒想到妳竟然真的中招。」布朗寧微笑道,「這不太像妳啊,愛爾娜不是很聰明?」
她嘖了聲,「太反射性了……完全來不及,我很快就想到了,但沒辦法,已經轉頭了……再來跟安瑟這個角色也有關係,我很少接觸人,所以還是會有一種大家都叫我愛爾娜的印象,時間點也是個問題,那時候我很想睡覺。」
布朗寧想到剛被吵醒迷糊呆滯的ZW,不禁又笑了出來。
「你要叫我愛爾娜也可以,但在外面可千萬不能這麼叫。」
「那當然啊,我沒這麼蠢啦。」布朗寧扶了扶帽沿,這倒是讓他想到一件事,「妳為什麼都叫我偵探先生?妳好像還沒叫過我布朗寧?」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是說愛爾娜不是說安瑟。」真麻煩。
「因為啊……布朗寧也是假名吧。」愛爾娜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名字不重要不是嗎?叫我布朗寧也無所謂吧。」
「但是我比較喜歡叫偵探先生喔。偵、探、先、生,唸起來有點可愛。」她一個字一個字唸道,看起來十分像小孩子。
「那我也不要叫妳愛爾娜了,我叫妳助手吧!」布朗寧開玩笑地說,愛爾娜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啊!」
「真的?我還以為妳不會喜歡被叫助手呢。」
「為什麼?叫什麼都不重要吧?而且我確實是你的助手啊。」
布朗寧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感覺,「唔,可能是因為愛爾娜……感覺就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吧。」
「這感覺跟你接下來想問的問題又有點矛盾。」我的心思真的那麼好看穿嗎?
「偵探先生是非常單純的人喔!看眼睛就知道。眼睛非常乾淨、非常澄澈……當然我指的單純並不是說不會說謊、不會騙人那種單純。我看人很少看錯的,這也是為什麼被你看穿身分我反而沒有那麼擔憂。」愛爾娜凝視著他,布朗寧也只得盯著她的眼睛看,淺灰色的眼瞳非常認真。
「我覺得妳的眼睛也很清澈。」
「所以你覺得我是個單純的人囉?」
「我是這麼覺得。」布朗寧搔搔臉頰,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這九年,從妳12歲到21歲離開導都,妳一直在演戲,對吧?」
愛爾娜笑了,「偵探先生感覺非常缺乏自信。」
「啊?」
「如果我不想告訴你,我還會用這個態度面對你嗎?現在的我一點都不像你聽說過的愛爾娜,對吧?除此之外,我剛剛還跟你說我是個工程師──這還不夠明顯嗎?我想以偵探先生的腦袋,一定知道這一切代表什麼,但現在又想再跟我確認一次,這不是缺乏自信是什麼?」
「我這是謹慎啦!」布朗寧略為不悅地說,「我沒有自信還會說我自己很強嘛!妳自己還不是一樣,妳大可相信自己對導都目的的推測是正確的啊!何必等到第13天再確認?這是謹慎、謹慎。」
「唔……偵探先生這麼說真的說服我了呢。」愛爾娜微微皺眉,「這在我人生中發生的次數用兩隻手都數的出來。」
「那我真是感到榮幸。」
「你確實該感到榮幸。偵探先生,我真的覺得這唸起來好可愛喔!總之,偵探先生,你對性侵有什麼看法?」
「……蛤?」布朗寧呆滯,這個話題也太跳痛了吧?
「怎麼了?」
「不,沒事、沒事。」布朗寧連忙說,然後皺眉思索了陣,「我覺得……這很不好,呃,怎麼說呢,雖然性慾是人的本性之一,但怎麼說都不該強迫他人……」
愛爾娜看起來一臉痴呆,「……你在說什麼?」
「啊?」布朗寧覺得莫名其妙,「妳不是問我對性侵的看法嗎?」
「性侵你個鬼啦。」愛爾娜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該不會被當成變態了吧,「我是說信心。」
「喔喔,原來是信心啊。」布朗寧乾笑著。
「如果你想討論性侵我也是沒有意見啦……」
「喔,那妳對性侵有什麼看法?」布朗寧原本只是打算開玩笑問問,但卻連帶想起ZW曾跟他說愛爾娜很可能是用性交易的手法升職,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確認這個傳聞是否是真的。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比方說沒有斷手斷腳,沒有腦袋受損,但毫無疑問心裡還是會受到傷害的。當然我是沒被性侵過,我當然也不想被性侵,但如果硬要選的話,我是覺得被性侵比變肢障、智障,甚至死亡好多了,但我這麼說絕對不代表我認為被性侵是可接受的。你說的倒也挺有趣的,性慾不只是人的本性之一,所有的生命一定會想辦法傳承後代的,但卻不是所有的物種都會發生性侵這種行為。所以我想有性慾並不足以當作性侵的藉口。」
「噢喔。」布朗寧愣愣地點點頭,「那妳有性經驗嗎?」
「你還真敢問欸!」愛爾娜笑了,「是怎樣?完全不把我當女人嗎?我也是不太在意啦,畢竟我也沒把你當男人看。我沒有,怎樣,你想跟我分享嗎?」
「唔,我也沒有,無從分享。」
「所以你本來問我是想叫我跟你分享嗎?」
「夠了,妳不覺得我們偏題了嗎?」布朗寧一點都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雖然幾乎可以說是自己開啟這個話題的。
「說的也是。剛剛談到我演了九年的戲?這個嘛,其實我演了十一年呢。你怎麼會想到這?從來沒有人質疑過我。是安瑟的關係吧?」
布朗寧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被慣壞的大小姐,絕對不可能扮演安瑟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被識破後決定不再裝了,就算我擺出任性大小姐的架式,你也不可能相信吧?」愛爾娜拍了一下手,繼續說:「啊,說起來,愛爾娜也算是符合你所說的虛構人格的特色吧,瘋瘋癲癲的那種。扮演起來不算太難,只要努力往會讓大家討厭的方向演就行了,自己越不討喜,越不會有人去質疑。我媽對我的溺愛也變成了工具之一,除此之外還有海爾希斯,我當然知道他喜歡安芮亞,根本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如果假裝喜歡海爾希斯,就更有討厭安芮亞的理由了。」
「妳跟安芮亞的感情其實很好,妳們早在小時候就計畫好了吧,假裝感情很不好,之後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協助妳們私底下的研究。」
「想得真縝密,你整個說完吧,我有點好奇。」愛爾娜雙手盤胸,倚在沙發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妳們想研究的是混沌元素,對吧?因為妳們母親年輕時曾經協助導都打壓研究混沌元素的工程師,所以雖然妳們一直關在家裡,還是曉得研究混沌元素會有什麼下場。
為了避免被發現,妳們想了個方法,如果假裝妳們姐妹感情很差,扮黑臉的那方拼命向另一方施壓,清查她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但也找不到,外界一定會認為扮白臉的那方真的沒有研究混沌元素。另一方面如果其中一方進入政界,也可以幫忙過濾對另一方不利的行動和消息,畢竟現在導都還是以政界為主導,學界的工程師再怎麼了不起地位還是低於政治人物。
這就是為什麼妳表面上假裝比安芮亞笨、假裝花了很多時間才畢業、假裝踏入政界、假裝拼命想揪出安芮亞的把柄,替她套罪名。妳們姐妹本來就是雙胞胎,沒道理智力會差那麼多,這也是我的根據之一,除此之外妳的身體狀況比較差應該也是裝的吧!妳假裝如此,雪莉琳就會比較疼妳,妳就可以為自己誇張鮮明的個性找個藉口說明,而且智力不如安芮亞、自信心大受打擊也可以成為討厭她的理由之一。
安芮亞一創實驗室,就有機會取得更多的資金購買儀器、實驗材料,也有足夠的實驗空間來進行妳們的研究,所以妳們研究的規模擴大更多,當然被發現的風險也更高。所以妳們偽造了證件,在魔都以安瑟‧席爾森的名義買地建房,當年妳們虛構的安瑟20歲,是因為20歲才有法律上的完全責任,才能獨自買房。妳們將魔都的房子視為發生變故保險用的方舟,要是實驗被發現,隨時可以逃到地面。
原本計畫一直很順利,妳也用實習生的身分光明正大的進入實驗室,雖然表面上假裝對實驗一點興趣也沒有,也假裝很討厭安芮亞,但實際上妳們卻在實驗室進行混沌元素的研究。
但後來卻發生了變故。妳原本只是假裝想揪出她的把柄,但也許是妳的屬下太認真,或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安芮亞和妳的研究不小心被搜出來了。於是妳們決定乾脆順著走下去,我之前打聽到消息,當時有不明的巨大物體搬入妳現在住的地方,我猜那應該是實驗儀器吧!原本妳們做好安芮亞會被判刑的準備,打算讓她到地面上繼續進行研究,但沒想到洛維斯竟然出來替她頂罪,不過妳們實驗儀器都搬了,接下來導都的人還介入調查,要再搬回來實在不太可能。
雖然安芮亞沒被判刑,但妳還是得假裝很不甘心,如果妳什麼都不做,就太不像愛爾娜了。安芮亞也因為這件事受到嚴格的監視,實驗儀器還通通都到地面上了,洛維斯的好意反而打亂了妳們的計畫。
於是妳們改變計畫,妳繼續迫害安芮亞,把她逼出實驗室,而她則假裝灰心喪志,打算離開導都。一但離開導都,以導都人的刻板印象,一定認為在地面上做不出什麼研究,也就不會太嚴格地監視她了,她就可以進入妳們的方舟繼續研究,最後妳再想辦法跟她會合。
原本妳們打算讓安芮亞到地面旅行幾次,假裝逐漸對地面產生興趣,但沒想到安芮亞竟然就意外在地面病死了。往後妳也無心於政治,因為妳假裝對政治有興趣,本來就是為了妳們的研究。一來是妳已經沒必要再從政,二來是妳想繼續妳和安芮亞的研究,對吧?以前妳們是兩個人合作,而且安芮亞負責的應該多很多,現在卻只剩妳一個人了,妳曉得研究和政治絕對不可能兼顧的,所以妳選擇逐漸淡出政壇。最後乾脆脫離導都,來到藏有妳們實驗儀器的地面基地。
否則我想,以妳的聰明才智,不該被那些人鬥垮才對。同樣的,以安芮亞的腦袋,不該會被妳搞成這樣,她故意假裝不食人間煙火、假裝極為單純、假裝對妳的惡意極為包容,好讓外人覺得這一切都是合理的。妳們兩人聯手演戲,騙倒了所有導都的人。」
愛爾娜不發一語的聽著布朗寧的推測,布朗寧說完後她鼓起了掌。
「了不起,到目前為止只有你懷疑過。我媽只會覺得心碎、洛維斯博士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海爾希斯也什麼都不知道,恨我恨得要死。不過我得說,你能看穿多少是因為你置身事外……我扮演安瑟時就覺得,如果被你拆穿我是愛爾娜,就不需要再演戲了,因為你絕對能看穿我的原貌。你徹頭徹尾是個局外人,而且你很單純──只有單純的人才能看穿表面,看到事物的本質,想法太過複雜的人反而會越看越複雜,無法接觸事物的核心。」
布朗寧鬆了一口氣,他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
「那我繼續問了,妳為什麼不需要服藥?就我所知妳應該患有遺傳性疾病,每天得吃很多藥才對。」
「這個嘛,」愛爾娜一派輕鬆,「你要不要推理一下,大偵探?」
「唔,海爾希斯做過相關實驗,而且我記得他還是得定時向妳報告對吧?所以妳也知道實驗結果。妳曉得一天不吃不會死,與其被我發現,不如就暫時不吃。」
「我確實是知道這個實驗啦……但這還是得因人而異啊,要是我體質差,一天不吃就死了怎麼辦?我才不會冒這個風險,你當我是白痴嗎?我大可跟你說聲我要上廁所,然後在廁所裡吃啊,你總不會偷看我上廁所吧。」
布朗寧皺眉,他竟然完全沒想到這個破解方法,真是太失敗了。「所以妳都是在廁所吃藥啊。」
愛爾娜笑出聲來,「才不是咧。快動動你的腦,偵探先生。」
「被一個助手這麼說真是……」布朗寧滿心無奈,「那我猜猜,其實妳的病已經好了,不需要再服藥了?」
「答對囉!」
「妳的病應該在導都時就好了吧?所以妳只是假裝吃藥,實際上並沒有……啊!我知道了!妳和安芮亞用混沌元素治好妳們的病,這當然是不能公開的事,所以雖然治好了,妳們還是一直假裝服藥!」
「對一半。」
「啊,抱歉……」布朗寧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那樣沒腦袋的脫口而出,「妳們花了五年的時間,原本研究的差不多了,但安芮亞還是來不及……對吧?妳後來在導都又待了兩年,應該是想辦法替自己治病吧?確定不需要再依靠藥物維生後,才來到地面。」
愛爾娜點了點頭,神情相當疲憊,明明不久前還神采奕奕的,布朗寧不禁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她們兩姐妹合演這麼久的戲,尤其對負責扮黑臉、受到無數人唾棄的愛爾娜而言,安芮亞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懂她的人吧!就差一步就能治療好她們的病,安芮亞卻在這種時候死了,愛爾娜的內心一定痛苦萬分。
布朗寧揣想著那兩年間,愛爾娜一面暗自繼續安芮亞留下來的研究,一面和她的政敵們周旋著,肯定身心俱疲。治好自己的病以後她也毫不戀棧自己在導都的地位,立刻前往地面,繼續混沌元素的相關研究。但唯一了解她、一直以來的最佳拍檔,卻已經不在身邊,就像是合作多年的雙人團體被硬生生拆了夥般,更別說她們還是從小感情深厚、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現在的愛爾娜,整天足不出戶,應該是待在家裡埋頭研究吧!像是被安芮亞的遺書綁死的海爾希斯,愛爾娜也獨自在地面奉行著安芮亞的遺志。
「妳要睡了嗎?我也有點累了。」布朗寧起身,抱起沙發上的棉被和枕頭,把它們丟到床上,愛爾娜就跟在他的身後。
「你連棉被和枕頭都只有一組嗎?」
「呃,對啊,我一個人住嘛!沒關係的。」
愛爾娜瞥了他一眼,接下來試圖拿下左手的手套,但她的右手卻不知為何相當生硬,弄了半天還是拿不下來,布朗寧看不下去就替她脫了手套,愛爾娜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哇!比我還冰!你還是個男人嘛!」
「不知道是誰剛才還說沒把我當男人看啊!」布朗寧沒好氣地說,「而且不公平,妳整天都戴手套耶!還有妳右手怎麼了?」
「受傷,不太方便。」愛爾娜含糊地說,布朗寧皺了皺眉,看她艱困的努力想用右手將左手手套戴回,索性又伸手幫她套回去。
「一直戴著手套不會不方便嗎?應該幾乎沒有觸覺吧?也會影響手指的精細度和靈活度。」
「剛開始挺不方便的,習慣了就還好,我可是戴了兩年。」
愛爾娜走進房間,抱起床上的枕頭和棉被,「棉被和枕頭給你吧!都委屈你睡沙發了。」
「不,那是因為……」
「囉嗦!」愛爾娜不耐煩地說,下一秒棉被和枕頭就往他臉上砸來,布朗寧慌忙接住,就在此時房門被用力的甩上,然後他聽見喀答上鎖的聲音。
布朗寧搔了搔臉頰,扮演安瑟一定讓她悶死了,怪不得死都不出門。
TBC.
後話
偵探誘騙愛爾娜上當的手法並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古書堂事件手帖》裡提到的,因為是借用梗所以附註一下。
一個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要以為布朗寧在叫前面的人,而看向前方,總之突然回頭看布朗寧實在太怪了,這就是她的失誤點。
→Next
【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6)
「不能命中的機率也有1/2。」安瑟如是說。
當指針逐漸接近三點時,布朗寧知道今天大概又沒中了,難道真的像安瑟說的,好運都用光了嗎?
三點整時他轉過身,還沒開口安瑟就先說話了。
「又沒中了。你真的不考慮換個觀察對象?」
「換了反而不好吧!」布朗寧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草屑,「明天命中的機率變成2/3,怎麼說都不該換。」
「說的也是,但以你的衰運,也許漢克是第12位,夏寇莉是第13位。」
「別這麼說嘛!」他現在已經稍微能從安瑟毫無起伏的音調中判斷她的心情,「妳心情很糟?」
「沒人連續三天半夜做白工還心情好的。」
「抱歉嘛!我請妳喝一杯?」
「不用了,我不太喝酒。」
「我也不太喝酒呢!不過現在大概只有酒館還有營業。我想我們可以聊聊接下來該怎麼做?」
「你想怎麼做?」
「嘛……我們到酒館再繼續談談?」
安瑟眨了眨眼,布朗寧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好吧。總覺得繼續觀察夏寇莉家是不會有結果的。」
布朗寧揚了揚眉,「那就去離這裡最近的酒館好了。」
離夏寇莉家最近的酒館就是那個叫什麼來著……艾里西斯特瑞凡西亞?開的酒館。酒館離他家很近,差不多只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
前往酒館的路上,安瑟看起來相當疲累,中途甚至還恍神掉了皮包,讓布朗寧覺得她會答應自己真是個奇蹟。
推門進入時,平常人聲鼎沸的酒館現在顯得有些冷清,但還是有幾桌客人大聲喧鬧著,布朗寧估算了一下,大概也有20人左右在這種時間喝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和安瑟挑了最邊角的位置坐下,要了兩杯果汁。布朗寧覺得酒保的視線一直往這邊飄來,大概是覺得他們很可疑吧,現在他們兩人都變裝並戴著口罩、披著斗篷,如果這樣不叫可疑份子,世界上大概就沒有可疑份子了。
他們交談的聲音極小,再加上其他客人實在太吵了,實際上他們幾乎都快貼在一起了才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所以根本不會有人聽得到他們的對話。
「總覺得埋伏不順,都是因為妳一開始就唱衰夏寇莉家啊。」
「是因為你是個衰人,要不然就是你選夏寇莉的理由太過胡鬧。」
「先不談這個了,」布朗寧用吸管攪動了一下果汁,果肉在裡頭浮浮沉沉,「明天埋伏成功的機率高達2/3,我們應該討論一下遇到兇手之後該做的事。」
「所以之前沒有討論是因為你也覺得不會中嗎?」
「才不是,只是難得有機會兩個人閒著就一起討論一下。妳說也,根本代表妳一直覺得不會中嘛!」
「我是這麼覺得沒錯。」安瑟一邊喝果汁一邊攪動著,布朗寧注意到她用的是左手,不禁覺得有點奇怪,安瑟明明是右撇子,說起來剛剛她好像也是用左手撿起皮包。
「總之如果看到兇手的話,只要我追就好,跟蹤是我的專長,妳跟來的話我怕妳會被看到。妳可以看看要不要報案之類的。」
「報案很麻煩。」
「搞不好報案可以救一個人呢!」
「明明就都是一刀斃命。況且如果兇手堅持要殺人,那人也是會再被殺死一次,不如就讓他走得痛快。」安瑟口中吐出異常冷血的話語,不過布朗寧也這麼認為,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係,在許多方面上他的道德感並不像一般人那麼強烈。
其實面對許多案件,他挺常覺得那是別家的事,不想淌渾水,只有少數能激起他好奇心的案件他才會有興趣,在這方面他和安瑟倒是頗為相似。
「我會一路追到底,確認兇手是不是導都人,如果能看到兇手的臉就更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叫人去查,對委託人更好交代。」
「想看到兇手的臉恐怕有點困難。」
「所以我說如果嘛!」布朗寧撐著頭思考,但他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只得開口:「不然妳有更好的方式能知道兇手的身分嗎?」
「直接問他。」
「爛斃了,我還想活命好嗎?」布朗寧沒好氣地說。
「只跟委託人說是導都人做的行嗎?當初委託的內容是什麼?」
「找出兇手。告訴她兇手是誰。」
「那你這樣行嗎?」
「唔……多少還是可以拿到一點錢啦。」布朗寧搔了搔臉頰,應該吧。
「我要是你的委託人,聽到這個答案一毛錢都不想給你。」安瑟毫不留情地批評。
「唔,那妳說還有什麼方法?」
「你應該有和導都聯絡的方法吧?」安瑟若有所思地攪動著果汁,雖然是用左手但仍然相當流暢,「有沒有辦法知道哪些人當晚離開導都?不過前提是他當晚才下來而且當晚下來的飛船也不多。要是他馬上搭飛船回導都,也可以叫你的聯絡人到導都的塔台跟蹤他。」
「似乎是滿可行的,不過得要是他當晚才下來或是搭飛船回去才行啊。」
「不搭飛船的話他還有什麼回到導都的方法?」
「說的也是啦。」布朗寧總覺得最近特別地遲鈍,一定是因為睡眠時間太少了,想到這他不禁嘆了口氣,睡眠是他生活中數一數二重要的事啊,但這幾天完全被硬生生剝奪了。
不過不光是他,他覺得安瑟也明顯憔悴許多,而且常常在埋伏時打瞌睡,真是個折磨人的案子。
「我喝完了,你也喝完了,可以走了嗎?與其在這裡聊天我更想睡覺。」
「好吧,我先去個洗手間。」
「你自己去,從這裡走回我家要花超過半小時,我想先走。」
「只是上個洗手間的時間嘛,我們不是同方向嗎?」
「那快點。」
布朗寧起身,當他再回來時,一群年輕男女在吧台前結帳,他跟在後頭付了款後便和安瑟一起離開酒館。
那群人剛好和他們同方向,布朗寧和安瑟走在他們後面,布朗寧佯裝輕鬆地朝前方的人群大喊:「愛爾娜!」
安瑟快速轉過頭來,簡直像是反射動作一樣。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布朗寧將她眼神的轉變看得清清楚楚,她先是如往常的毫無表情,口罩牽動了一下,彷彿想說什麼,但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驚愕地睜大雙眼,然後狠狠地瞪視著他。
一向假裝面無表情的安瑟現在卻對他投以兇狠的目光,這就代表她承認了。布朗寧無法抑制嘴角的弧度,眼底滿是笑意,他贏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太奸詐了,太過分了,要是前面的人認識我怎麼辦?」
這句話更毫無疑問代表她承認了,而且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帶有情緒,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放心吧,那些人是我找來的,我保證他們連妳的名字都不會拼。」
愛爾娜沉默了陣,似乎在思考,但很快就又以爽朗的聲調開口:「我今晚睡你家吧!我可沒興趣和你長談後還要走三十分鐘的路回家。」
「長談?」
「我有話想對你說,我想你也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對吧?」安瑟,不,愛爾娜攏了攏她的長髮,依然是用左手。
「我確實是有很多話想跟妳說啦……但我以為妳會說明天再談。」
「喔?」愛爾娜冷笑,「明天再談?恐怕偵探先生你會睡不好吶。」
還真清楚自己的個性,布朗寧也深深覺得要是得等到明天才能把自己滿腹的疑問拋出來,今天大概也不用睡了。
「妳要來我家睡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最近我也沒睡床。」
「為什麼不睡床啊?」
「唉呀,這個嘛……一言難盡。」
前方的人群拐了個彎離開了,也許是因為如此,愛爾娜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
「當安瑟時我都快憋死了。」
布朗寧聞言不禁笑了出來,「我想也是。」
「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最想說什麼嗎?」
「喔?不知道。」布朗寧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扮演安瑟她一定有很多話不能說出口吧!
「我喜歡你身上的配色,還有圍巾真好看,我也有一條一樣的。」
布朗寧笑了,愛爾娜緊接著又問:「那你知道我聽到你的名字時想說什麼嗎?」
「我猜猜啊,一定是很像布朗尼,對吧?」
「差不多,」愛爾娜也笑了,「我是想說,你聽起來真好吃。」
「嘛,一堆人喜歡拿我的名字開玩笑。」布朗寧笑著回應。
愛爾娜一點都不像愛爾娜,或者說不像傳聞中的愛爾娜。當然他不覺得是ZW說謊或是故意給他錯誤的資料,ZW沒道理那麼做。
對此布朗寧早就做了另一番推測,既然愛爾娜承認了她的身分,他當然迫不及待想確認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除此之外,為什麼愛爾娜不需服藥了,又或者她是刻意不在自己面前服藥,他也想問個清楚。
不過話說回來,原本自己還以為要是成功了,愛爾娜可能會驚慌失措,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許愛爾娜會想殺了他滅口,但她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鎮定。她不在意被自己識破身分嗎?難道她不怕他接受的委託並不是調查兇手,而是追查愛爾娜的下落?
布朗寧無法理解。不過他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包括ZW。因為他深深認為,愛爾娜絕不是那麼可惡的人,就算她幹了不少壞事,她也不該淪落到被那麼多人追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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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家門後,愛爾娜先跟他要了一套睡衣,然後便跟他借了浴室洗澡。
布朗寧倒是也挺好奇她走出浴室會是什麼樣子,至少會卸個妝吧,雖然她的妝乍看之下並沒有畫得很濃,但仔細看便會發現她非常會化妝,這也是為什麼他不認為取得愛爾娜的照片能有多大的幫助,愛爾娜透過化妝技巧,把五官,特別是鼻子和眼睛,都型塑得不太一樣。
除此之外膚色和瞳色也是,還有身高,布朗寧克制自己不去研究愛爾娜脫在浴室外的靴子裡面到底偷墊了幾公分,拿女人的靴子翻翻看看那副德性實在很像變態,當然自己想查看她靴子的想法絕非和變態相同。
結果不只是他很期待,愛爾娜顯然也是滿心期待。
「怎樣?怎樣?看起來像安瑟嗎?」
「完全不像。」布朗寧老實的說。
眼前的愛爾娜就像她小時候,或是安芮亞的照片,沒有濃妝艷抹,當然也沒有華麗的服飾,她身上可是穿著自己的睡衣。
她有著一雙慧黠靈動的淺灰色大眼,以及和活潑的表現完全相反的慘白肌膚,個子比以前嬌小許多,也許是沒有大衣的包裹,看起來骨瘦如柴,一副重症患者的樣子,外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23歲,反倒像是十多歲的小女孩。
「妳好矮啊,我覺得眼睛比安瑟漂亮多了,不過鼻子就沒那麼挺。膚色簡直嚇死人,妳是殭屍嗎?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吧,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跟以前的照片比起來好像又更瘦了。」
「那表示我很成功嘛!」她洋洋得意地說,「我穿了超高的增高鞋,外表看不出來,大概有墊超過10公分吧!膚色和五官用化妝蓋過、瞳色戴變色片改變,頭髮我是用接髮再染燙……你看過我以前的照片?差超多的對吧。對了,膚色的部分你完全沒資格說嘴,我們兩個都可以去演殭屍片。」
說完她甩頭,完全像當成自家般毫無形象的半臥躺在沙發上,布朗寧不禁苦笑,看妳這副德性,誰會以為妳是安瑟啊?
「好了,言歸正傳,」愛爾娜坐正了點,眼神恢復認真,「我想你要問的問題應該比我還要多,所以我先問,等我問完再換你問。」
「當然我不指望你會誠實回答,同樣的,你也不要指望我太多。首先,你的委託人委託你什麼,調查愛爾娜的下落嗎?」
「不是。」布朗寧完全沒打算對她的問題說謊,「調查連續殺人案的兇手。但在兩年前曾有人委託我調查居留證的事。」
「居留證?聰明。調查魔都的居留證嗎,還是別的地方?」
「當然是魔都,只有魔都管那麼嚴,還有完整的資料庫存。」
「兩年前就知道調查魔都!」愛爾娜毫不掩飾她的訝異,「誰委託你的?可以告訴我嗎?」
「恐怕沒辦法,因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這也是實話。
「唔……」愛爾娜沉思著,也許是在想她的仇敵中有哪些人會這麼精明吧。「只是要你調查居留證,你就聯想到我的事了?那你也挺了不起的。」
「不,那是他告訴我的。」布朗寧尷尬地笑了。
「原來如此。那你們難道沒考慮調查單身獨居女子嗎?」
「這個嘛……」布朗寧在她身旁坐下,「他是要我調查魔都的居留證,又不是要我調查愛爾娜的下落,所以我沒必要多做委託外的事。不過我想他應該是認為以妳的謹慎,應該會去辦個假結婚之類。」
「我確實有想過呢!」愛爾娜雙手環膝,她到現在還戴著手套,「只是啊,我怕會有人從假結婚這方面著手調查,假結婚也有假結婚的業界對吧!查一下就可以查到了。如果是找普通人的話,又擔心他會問一堆有的沒的,而且要是出錢就能收買,豈不是別人出更多錢他就什麼都說了,完全不能信任。況且要是被查到是單身獨居女子,我也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編一百個我單身獨居的原因,但被查到假結婚就不是這麼回事了,肯定有鬼的嘛!」
「真不是普通的謹慎,思慮真周密。」
「那當然,我是工程師嘛!」
布朗寧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從她被識破後的態度,到她這句話,布朗寧更有把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好了,第二個問題,你會告訴誰?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可以賣不少錢,大概可以讓你下半輩子都不用工作了吧。唯獨這題我希望你至少回答誠實點,我才可以考慮一下我要不要明天就跑路。」
她看起來彷彿不太在意,像是對自己的隱匿技巧很有信心似的,而且似乎也早就隨時做好要跑路的準備,這麼一想布朗寧不禁覺得她有點可憐。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愛爾娜瞇了瞇眼,「真的?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如果我告訴別人,妳肯定不會告訴我導都的目的。」
愛爾娜揚起嘴角,「那倒也是呢。這也是我想跟你講的事之一,我可以告訴你導都為什麼這麼做,但必須等到案件完全結束,也就是第十三天結束。所以你最好確保我在那之前的安全,不然你就別想知道了。」
「為什麼要拖到那個時候?」布朗寧反問,「妳的逃跑計畫得花這麼多天才能完成嗎?」
愛爾娜搖了搖頭,「對一半。我想走隨時可以走,但我確實比較想等案子完全結束再走。一定要拖到第十三天結束才告訴你,是因為這樣才能確認我認知中的導都目的是不是對的。」
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如果,如果導都真的如我所想,那麼我想被害者只會有12位。」
「咦!」布朗寧驚愕地看著她,看見他的反應愛爾娜忍不住笑了。
「被害人只會有12位,所以如果第13天沒有發生兇殺案的話,那我的猜測就是正確的,所以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等等,不會被殺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夏寇莉吧。」布朗寧想起安瑟一直對他觀察夏寇莉家這點頗有疑義,忍不住問道。
「對啊。」愛爾娜同情地看著他,「我就說你是個衰人嘛!」
「唉呀!」布朗寧搔了搔頭,「唔,反正在那裡也可以觀察到漢克家嘛!無所謂的。」
「除此之外,明後天,也就是第11和第12天,我也希望和你一起埋伏。」
「妳發現啦。」布朗寧又覺得有幾分尷尬。她這麼說的意思就是她曉得,埋伏本身她是可有可無的,她很清楚自己要她一起埋伏純粹是因為別的原因,一但她的身分被識破,她就沒有再去埋伏的必要了。
「早就發現了,拜託,我每次都睡成那樣你也沒說話好嗎?」虧妳有臉說。
「為什麼妳想繼續埋伏?」
「我問你,我來地面多久了?」她反問道,布朗寧完全摸不著頭緒,這和他的問題有關嗎?
「兩年。」
「兩年的時間,夠把魔都以外的地方都翻遍了吧?」布朗寧恍然大悟。
「妳要離開魔都了?妳想趁機放消息給兇手,讓大家以為妳還在魔都,藉此分散注意力,是這樣嗎?」布朗寧思考著,「所以剛剛妳說妳要走隨時可以走,只是想等案件結束就是這個意思?」
「沒錯,跟偵探先生講話的感覺真好,不用解釋一大堆東西。」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但妳想怎麼做?妳想怎麼告訴兇手?」
「我跟你一樣,愛惜生命得很,我可不想跟兇手打照面。我打算在兇手離開必經的路線上留點東西。」
「留什麼?」
「當然是一看就知道是愛爾娜的東西囉。」
「這樣不會太明顯嗎?」布朗寧質疑,「正常來說愛爾娜早該把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都清掉了,結果現在不但冒出來,還剛好掉在兇手逃跑的路上?而且如果妳只是想放消息的話,魔都工程師那麼多,妳隨便把東西丟在大街上可能還比較自然。」
「我當然把所有和我過去有關的東西幾乎都清光了,但有些東西是我想清也不能清掉的。他們看到也不會覺得奇怪,因為愛爾娜非帶著那樣東西不可。」她神祕地一笑,「再來是,魔都的工程師?笑話,他們當然是有聽過我的名字啦,但我幾乎都不認識他們。會被調到魔都居住的工程師大多不怎樣,優秀的當然是留在導都。只怕我光明正大把那東西拿出來,他們都還完全沒注意到呢!」
「到底是什麼東西?那要是兇手也認不出來呢?」布朗寧皺眉,愛爾娜非帶著不可的東西?不能丟掉的東西?
「兇手不太可能認不出來。你不是給我看過名單?這份名單很機密,知道的人非常少,我想導都應該不會隨便派人辦這個案子……還要滅口太麻煩了,知道這份名單的人我全都認識,他們對我也有一定的了解,我想他們其中一個肯定是兇手。至於我要留什麼東西,你就自己想想囉,我想偵探先生只是一時被鬼遮眼,這種程度的東西你不該想不到的。」
被愛爾娜這麼一說,布朗寧的好奇心和好勝心更被激起。他確實很討厭自己還沒想出答案時就被別人說破,除非那是自己想破頭也不見得想的到的答案,比方說這次導都的目的。既然愛爾娜這麼說了,他現在反而巴不得她不要講,讓他自己想。
「不過我現在又覺得,告訴你也無所謂呢!你想聽嗎,偵探先生?」
「不准講!」
「偵探先生真是單純呢,在想什麼都輕輕鬆鬆就可以猜到。」
「……」可惡!
布朗寧旋即想到一個問題,立刻開口問了,「雖然妳知道夏寇莉很可能不會受害,但妳也不能確保漢克不會受害吧?所以之前妳也有在兇手的逃脫路線放那樣東西嗎?」
「對啊,我在和你集合前就會先去放,解散後趁你離開再去撿回來,其實它就放在你回家必經的路上呢,反而和我家是反方向。只是你可能把它當垃圾吧!」
布朗寧不敢置信,到底是什麼東西,他不但完全認不出是愛爾娜的東西,甚至連瞧一眼都沒有?怪不得她會認為魔都的工程師根本不可能認出來。
「那今天呢?」
「你自己想啊,我想辦法把它給撿回來了。」愛爾娜輕鬆地說。
布朗寧努力回想,然後想起愛爾娜中途恍神還掉了皮包──一定是在那個時後趁機撿起來的吧。
「你也不用太沮喪啦!其實你也才忽略了兩次,就昨天和前天,今天我有特地遮掩一下,你應該是完全沒看到才對。」
布朗寧還是覺得很沮喪。「我有沒有說過妳很適合當偵探?」
「沒有耶,」愛爾娜眨了眨眼,「不用太沮喪啦,其實你也挺優秀的,好幾次我都覺得你挺適合當工程師。其實工程師和偵探挺像的,比方說我們都有過剩的好奇心,如果遇到尚未解開的謎題就心癢難耐。還有比起一般人,面對問題我們更傾向於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坐困愁城,想法也比較務實、觀察力比較強、比較容易看出事物不合理之處,總之我覺得工程師和偵探的共通點挺多的。」
「我們」,布朗寧挑了挑眉,她確實認為自己是個工程師。
「最後一個問題,其實是不怎麼重要啦。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愛爾娜?」
「一開始在說明會遇到時我還沒想到。」布朗寧坦承,「我剛開始只是很單純的希望妳和案情有關而已。但我後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雖然這次導都行動很直接也很爭議,但從另一方面想,就是這個行動太誇張了,所以不會有人去懷疑導都,而且知道內幕的人也非常少。大部分的人連被害人之間有關聯都不曉得,還以為這是無差別殺人案。所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粗糙,但實際上執行起來絕對不是這麼回事的,一定非常縝密、不太會被人發現,那一個平凡人是要怎樣和案情有關?所以我把妳假定成知道內幕的那些少數人之一。就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一個人在地面,就是愛爾娜。」
「我也調查過妳,首先是兩年前才剛搬來的單身獨居女人,再來連在地面上佈有天羅地網的尋人集團都找不到,幾乎可以肯定妳不是地面上的人。
最後是一些其他小線索,比方說妳始終戴著手套,是不想留下指紋吧!
刻意裝得面無表情、講話也沒有音調,是因為這樣可以避免露出過去習慣的小動作、口頭禪、聲調等等,冷漠和瘋瘋癲癲這兩種性格,都是一般虛構人格常有的特色,因為比較好扮演,不怕會露餡,別人也比較不會去細想太多。
還有一直關在家裡不出門,也不常和人接觸,是因為扮安瑟讓妳覺得很無聊,能不和別人接觸就盡量不要,而且也可以降低自己被發現的風險。
再來妳家完全沒有窗戶,討厭狗的妳還養了狗,這都是為了避免意外,如果有閒雜人等接近,妳可以透過狗吠聲知道,沒有窗戶也可以避免別人偷窺。
而且妳的外貌、打扮、興趣等,都和大家認知中的愛爾娜有所不同,也可以避免自己被懷疑。」
「聽起來挺有趣的。」她笑了,「所以說,如果最初我根本沒去參加說明會,就算走在路上被你遇到你也不會懷疑我囉?」
「就算妳就坐在我對面和我說話,我也不會想到妳是愛爾娜。」布朗寧嘆著氣說。
「那我還是挺成功的。」
「妳當初參加說明會時不怕導都有派人想揪出妳嗎?」
「不怕啊。」愛爾娜笑著說,「如你所說的,光看安瑟,誰會以為她是愛爾娜?而且導都根本不認為我知道這份名單,所以他們不太可能會派人去。」
「因為妳只是掛名的。」
「對啊,我只是掛名的。」
「但顯然妳不是。」
「我的確不是。」她話鋒一轉,「不過說真的,你跑來問我一堆有的沒的時,我也很擔心你是導都的人,但感覺又有點不太像。你知道我真正確認你不是導都派來的人,是什麼時候嗎?」
「是妳帶著櫻桃跑來我家的時候吧。」布朗寧回想著,「在那之後妳好像也沒那麼神經質了,之前一直給人疑神疑鬼的感覺。」
「對,導都絕對不會派一個家裡亂七八糟的人來抓我。」愛爾娜大笑道,布朗寧瞪了她一眼,「這不見得吧!我家裡很亂可是我很強啊!」
「偵探先生還真敢說。不過你看起來真的完完全全不像導都人,你家唯一和導都可能有關的,就只有那個通訊器。你是用那個和導都的委託人聯絡,對吧?」
「以前他是我的委託人沒錯,但現在反倒我是他的委託人。」
「所有和我有關的資料也是他查的囉?」
「對。」
「我想問的問完了,該你囉。」
「先問剛剛發生的事好了。我本來只是想賭賭看,沒想到妳竟然真的中招。」布朗寧微笑道,「這不太像妳啊,愛爾娜不是很聰明?」
她嘖了聲,「太反射性了……完全來不及,我很快就想到了,但沒辦法,已經轉頭了……再來跟安瑟這個角色也有關係,我很少接觸人,所以還是會有一種大家都叫我愛爾娜的印象,時間點也是個問題,那時候我很想睡覺。」
布朗寧想到剛被吵醒迷糊呆滯的ZW,不禁又笑了出來。
「你要叫我愛爾娜也可以,但在外面可千萬不能這麼叫。」
「那當然啊,我沒這麼蠢啦。」布朗寧扶了扶帽沿,這倒是讓他想到一件事,「妳為什麼都叫我偵探先生?妳好像還沒叫過我布朗寧?」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是說愛爾娜不是說安瑟。」真麻煩。
「因為啊……布朗寧也是假名吧。」愛爾娜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名字不重要不是嗎?叫我布朗寧也無所謂吧。」
「但是我比較喜歡叫偵探先生喔。偵、探、先、生,唸起來有點可愛。」她一個字一個字唸道,看起來十分像小孩子。
「那我也不要叫妳愛爾娜了,我叫妳助手吧!」布朗寧開玩笑地說,愛爾娜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啊!」
「真的?我還以為妳不會喜歡被叫助手呢。」
「為什麼?叫什麼都不重要吧?而且我確實是你的助手啊。」
布朗寧也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感覺,「唔,可能是因為愛爾娜……感覺就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吧。」
「這感覺跟你接下來想問的問題又有點矛盾。」我的心思真的那麼好看穿嗎?
「偵探先生是非常單純的人喔!看眼睛就知道。眼睛非常乾淨、非常澄澈……當然我指的單純並不是說不會說謊、不會騙人那種單純。我看人很少看錯的,這也是為什麼被你看穿身分我反而沒有那麼擔憂。」愛爾娜凝視著他,布朗寧也只得盯著她的眼睛看,淺灰色的眼瞳非常認真。
「我覺得妳的眼睛也很清澈。」
「所以你覺得我是個單純的人囉?」
「我是這麼覺得。」布朗寧搔搔臉頰,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這九年,從妳12歲到21歲離開導都,妳一直在演戲,對吧?」
愛爾娜笑了,「偵探先生感覺非常缺乏自信。」
「啊?」
「如果我不想告訴你,我還會用這個態度面對你嗎?現在的我一點都不像你聽說過的愛爾娜,對吧?除此之外,我剛剛還跟你說我是個工程師──這還不夠明顯嗎?我想以偵探先生的腦袋,一定知道這一切代表什麼,但現在又想再跟我確認一次,這不是缺乏自信是什麼?」
「我這是謹慎啦!」布朗寧略為不悅地說,「我沒有自信還會說我自己很強嘛!妳自己還不是一樣,妳大可相信自己對導都目的的推測是正確的啊!何必等到第13天再確認?這是謹慎、謹慎。」
「唔……偵探先生這麼說真的說服我了呢。」愛爾娜微微皺眉,「這在我人生中發生的次數用兩隻手都數的出來。」
「那我真是感到榮幸。」
「你確實該感到榮幸。偵探先生,我真的覺得這唸起來好可愛喔!總之,偵探先生,你對性侵有什麼看法?」
「……蛤?」布朗寧呆滯,這個話題也太跳痛了吧?
「怎麼了?」
「不,沒事、沒事。」布朗寧連忙說,然後皺眉思索了陣,「我覺得……這很不好,呃,怎麼說呢,雖然性慾是人的本性之一,但怎麼說都不該強迫他人……」
愛爾娜看起來一臉痴呆,「……你在說什麼?」
「啊?」布朗寧覺得莫名其妙,「妳不是問我對性侵的看法嗎?」
「性侵你個鬼啦。」愛爾娜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該不會被當成變態了吧,「我是說信心。」
「喔喔,原來是信心啊。」布朗寧乾笑著。
「如果你想討論性侵我也是沒有意見啦……」
「喔,那妳對性侵有什麼看法?」布朗寧原本只是打算開玩笑問問,但卻連帶想起ZW曾跟他說愛爾娜很可能是用性交易的手法升職,也許可以趁這個機會確認這個傳聞是否是真的。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比方說沒有斷手斷腳,沒有腦袋受損,但毫無疑問心裡還是會受到傷害的。當然我是沒被性侵過,我當然也不想被性侵,但如果硬要選的話,我是覺得被性侵比變肢障、智障,甚至死亡好多了,但我這麼說絕對不代表我認為被性侵是可接受的。你說的倒也挺有趣的,性慾不只是人的本性之一,所有的生命一定會想辦法傳承後代的,但卻不是所有的物種都會發生性侵這種行為。所以我想有性慾並不足以當作性侵的藉口。」
「噢喔。」布朗寧愣愣地點點頭,「那妳有性經驗嗎?」
「你還真敢問欸!」愛爾娜笑了,「是怎樣?完全不把我當女人嗎?我也是不太在意啦,畢竟我也沒把你當男人看。我沒有,怎樣,你想跟我分享嗎?」
「唔,我也沒有,無從分享。」
「所以你本來問我是想叫我跟你分享嗎?」
「夠了,妳不覺得我們偏題了嗎?」布朗寧一點都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雖然幾乎可以說是自己開啟這個話題的。
「說的也是。剛剛談到我演了九年的戲?這個嘛,其實我演了十一年呢。你怎麼會想到這?從來沒有人質疑過我。是安瑟的關係吧?」
布朗寧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被慣壞的大小姐,絕對不可能扮演安瑟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被識破後決定不再裝了,就算我擺出任性大小姐的架式,你也不可能相信吧?」愛爾娜拍了一下手,繼續說:「啊,說起來,愛爾娜也算是符合你所說的虛構人格的特色吧,瘋瘋癲癲的那種。扮演起來不算太難,只要努力往會讓大家討厭的方向演就行了,自己越不討喜,越不會有人去質疑。我媽對我的溺愛也變成了工具之一,除此之外還有海爾希斯,我當然知道他喜歡安芮亞,根本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如果假裝喜歡海爾希斯,就更有討厭安芮亞的理由了。」
「妳跟安芮亞的感情其實很好,妳們早在小時候就計畫好了吧,假裝感情很不好,之後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協助妳們私底下的研究。」
「想得真縝密,你整個說完吧,我有點好奇。」愛爾娜雙手盤胸,倚在沙發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妳們想研究的是混沌元素,對吧?因為妳們母親年輕時曾經協助導都打壓研究混沌元素的工程師,所以雖然妳們一直關在家裡,還是曉得研究混沌元素會有什麼下場。
為了避免被發現,妳們想了個方法,如果假裝妳們姐妹感情很差,扮黑臉的那方拼命向另一方施壓,清查她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但也找不到,外界一定會認為扮白臉的那方真的沒有研究混沌元素。另一方面如果其中一方進入政界,也可以幫忙過濾對另一方不利的行動和消息,畢竟現在導都還是以政界為主導,學界的工程師再怎麼了不起地位還是低於政治人物。
這就是為什麼妳表面上假裝比安芮亞笨、假裝花了很多時間才畢業、假裝踏入政界、假裝拼命想揪出安芮亞的把柄,替她套罪名。妳們姐妹本來就是雙胞胎,沒道理智力會差那麼多,這也是我的根據之一,除此之外妳的身體狀況比較差應該也是裝的吧!妳假裝如此,雪莉琳就會比較疼妳,妳就可以為自己誇張鮮明的個性找個藉口說明,而且智力不如安芮亞、自信心大受打擊也可以成為討厭她的理由之一。
安芮亞一創實驗室,就有機會取得更多的資金購買儀器、實驗材料,也有足夠的實驗空間來進行妳們的研究,所以妳們研究的規模擴大更多,當然被發現的風險也更高。所以妳們偽造了證件,在魔都以安瑟‧席爾森的名義買地建房,當年妳們虛構的安瑟20歲,是因為20歲才有法律上的完全責任,才能獨自買房。妳們將魔都的房子視為發生變故保險用的方舟,要是實驗被發現,隨時可以逃到地面。
原本計畫一直很順利,妳也用實習生的身分光明正大的進入實驗室,雖然表面上假裝對實驗一點興趣也沒有,也假裝很討厭安芮亞,但實際上妳們卻在實驗室進行混沌元素的研究。
但後來卻發生了變故。妳原本只是假裝想揪出她的把柄,但也許是妳的屬下太認真,或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安芮亞和妳的研究不小心被搜出來了。於是妳們決定乾脆順著走下去,我之前打聽到消息,當時有不明的巨大物體搬入妳現在住的地方,我猜那應該是實驗儀器吧!原本妳們做好安芮亞會被判刑的準備,打算讓她到地面上繼續進行研究,但沒想到洛維斯竟然出來替她頂罪,不過妳們實驗儀器都搬了,接下來導都的人還介入調查,要再搬回來實在不太可能。
雖然安芮亞沒被判刑,但妳還是得假裝很不甘心,如果妳什麼都不做,就太不像愛爾娜了。安芮亞也因為這件事受到嚴格的監視,實驗儀器還通通都到地面上了,洛維斯的好意反而打亂了妳們的計畫。
於是妳們改變計畫,妳繼續迫害安芮亞,把她逼出實驗室,而她則假裝灰心喪志,打算離開導都。一但離開導都,以導都人的刻板印象,一定認為在地面上做不出什麼研究,也就不會太嚴格地監視她了,她就可以進入妳們的方舟繼續研究,最後妳再想辦法跟她會合。
原本妳們打算讓安芮亞到地面旅行幾次,假裝逐漸對地面產生興趣,但沒想到安芮亞竟然就意外在地面病死了。往後妳也無心於政治,因為妳假裝對政治有興趣,本來就是為了妳們的研究。一來是妳已經沒必要再從政,二來是妳想繼續妳和安芮亞的研究,對吧?以前妳們是兩個人合作,而且安芮亞負責的應該多很多,現在卻只剩妳一個人了,妳曉得研究和政治絕對不可能兼顧的,所以妳選擇逐漸淡出政壇。最後乾脆脫離導都,來到藏有妳們實驗儀器的地面基地。
否則我想,以妳的聰明才智,不該被那些人鬥垮才對。同樣的,以安芮亞的腦袋,不該會被妳搞成這樣,她故意假裝不食人間煙火、假裝極為單純、假裝對妳的惡意極為包容,好讓外人覺得這一切都是合理的。妳們兩人聯手演戲,騙倒了所有導都的人。」
愛爾娜不發一語的聽著布朗寧的推測,布朗寧說完後她鼓起了掌。
「了不起,到目前為止只有你懷疑過。我媽只會覺得心碎、洛維斯博士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海爾希斯也什麼都不知道,恨我恨得要死。不過我得說,你能看穿多少是因為你置身事外……我扮演安瑟時就覺得,如果被你拆穿我是愛爾娜,就不需要再演戲了,因為你絕對能看穿我的原貌。你徹頭徹尾是個局外人,而且你很單純──只有單純的人才能看穿表面,看到事物的本質,想法太過複雜的人反而會越看越複雜,無法接觸事物的核心。」
布朗寧鬆了一口氣,他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
「那我繼續問了,妳為什麼不需要服藥?就我所知妳應該患有遺傳性疾病,每天得吃很多藥才對。」
「這個嘛,」愛爾娜一派輕鬆,「你要不要推理一下,大偵探?」
「唔,海爾希斯做過相關實驗,而且我記得他還是得定時向妳報告對吧?所以妳也知道實驗結果。妳曉得一天不吃不會死,與其被我發現,不如就暫時不吃。」
「我確實是知道這個實驗啦……但這還是得因人而異啊,要是我體質差,一天不吃就死了怎麼辦?我才不會冒這個風險,你當我是白痴嗎?我大可跟你說聲我要上廁所,然後在廁所裡吃啊,你總不會偷看我上廁所吧。」
布朗寧皺眉,他竟然完全沒想到這個破解方法,真是太失敗了。「所以妳都是在廁所吃藥啊。」
愛爾娜笑出聲來,「才不是咧。快動動你的腦,偵探先生。」
「被一個助手這麼說真是……」布朗寧滿心無奈,「那我猜猜,其實妳的病已經好了,不需要再服藥了?」
「答對囉!」
「妳的病應該在導都時就好了吧?所以妳只是假裝吃藥,實際上並沒有……啊!我知道了!妳和安芮亞用混沌元素治好妳們的病,這當然是不能公開的事,所以雖然治好了,妳們還是一直假裝服藥!」
「對一半。」
「啊,抱歉……」布朗寧有些懊惱,自己竟然那樣沒腦袋的脫口而出,「妳們花了五年的時間,原本研究的差不多了,但安芮亞還是來不及……對吧?妳後來在導都又待了兩年,應該是想辦法替自己治病吧?確定不需要再依靠藥物維生後,才來到地面。」
愛爾娜點了點頭,神情相當疲憊,明明不久前還神采奕奕的,布朗寧不禁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她們兩姐妹合演這麼久的戲,尤其對負責扮黑臉、受到無數人唾棄的愛爾娜而言,安芮亞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懂她的人吧!就差一步就能治療好她們的病,安芮亞卻在這種時候死了,愛爾娜的內心一定痛苦萬分。
布朗寧揣想著那兩年間,愛爾娜一面暗自繼續安芮亞留下來的研究,一面和她的政敵們周旋著,肯定身心俱疲。治好自己的病以後她也毫不戀棧自己在導都的地位,立刻前往地面,繼續混沌元素的相關研究。但唯一了解她、一直以來的最佳拍檔,卻已經不在身邊,就像是合作多年的雙人團體被硬生生拆了夥般,更別說她們還是從小感情深厚、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現在的愛爾娜,整天足不出戶,應該是待在家裡埋頭研究吧!像是被安芮亞的遺書綁死的海爾希斯,愛爾娜也獨自在地面奉行著安芮亞的遺志。
「妳要睡了嗎?我也有點累了。」布朗寧起身,抱起沙發上的棉被和枕頭,把它們丟到床上,愛爾娜就跟在他的身後。
「你連棉被和枕頭都只有一組嗎?」
「呃,對啊,我一個人住嘛!沒關係的。」
愛爾娜瞥了他一眼,接下來試圖拿下左手的手套,但她的右手卻不知為何相當生硬,弄了半天還是拿不下來,布朗寧看不下去就替她脫了手套,愛爾娜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哇!比我還冰!你還是個男人嘛!」
「不知道是誰剛才還說沒把我當男人看啊!」布朗寧沒好氣地說,「而且不公平,妳整天都戴手套耶!還有妳右手怎麼了?」
「受傷,不太方便。」愛爾娜含糊地說,布朗寧皺了皺眉,看她艱困的努力想用右手將左手手套戴回,索性又伸手幫她套回去。
「一直戴著手套不會不方便嗎?應該幾乎沒有觸覺吧?也會影響手指的精細度和靈活度。」
「剛開始挺不方便的,習慣了就還好,我可是戴了兩年。」
愛爾娜走進房間,抱起床上的枕頭和棉被,「棉被和枕頭給你吧!都委屈你睡沙發了。」
「不,那是因為……」
「囉嗦!」愛爾娜不耐煩地說,下一秒棉被和枕頭就往他臉上砸來,布朗寧慌忙接住,就在此時房門被用力的甩上,然後他聽見喀答上鎖的聲音。
布朗寧搔了搔臉頰,扮演安瑟一定讓她悶死了,怪不得死都不出門。
TBC.
後話
偵探誘騙愛爾娜上當的手法並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古書堂事件手帖》裡提到的,因為是借用梗所以附註一下。
一個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要以為布朗寧在叫前面的人,而看向前方,總之突然回頭看布朗寧實在太怪了,這就是她的失誤點。
→Next
【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