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前請注意以下幾點,無法接受者請勿閱讀:
- 此為UL架空二戰paro,不是只有時代背景盡量符合,還會摻雜歷史人物&歷史事件。
- 承上,作者本人在這方面也沒有很專業所以(ryyyy),有疏失處還請鞭小力一點(艸),可以說出來提醒我沒有關係的。另外作者的核子物理也不行,如果有誤也(ryyyyyy),可以教我QQQQQQQ。
- UL角色只出現泰瑞爾。
- 非劇情走向,純藉這五年的生活側寫泰瑞爾這個角色,所以讀起來可能滿無聊的(ry)。
其餘注意事項:
內文有關但未詳加解說的小知識,可以先看一下(貼心標重點)(淦):
以上。有想到其他的再補充(ry)。OK的再往下走喔。
- 因為泰瑞爾外表挪來地球(?)是天生的有點獵奇,再加上有人種設定,所以實際上有外貌改造。但基本上應該不會寫到(大概是個金髮藍眼但卻還是只有170的帥哥ㄅ)(淦)。
- 德文文法的你有Sie(類似中文的您)和Du(類似中文的你,熟悉的平輩或晚輩才能用),所以這裡泰瑞爾說話常用您表示。
內文有關但未詳加解說的小知識,可以先看一下(貼心標重點)(淦):
- 1915年愛因斯坦發表廣義相對論,1919年亞瑟·愛丁頓等人藉日全蝕時觀測恆星,證實光線在太陽引力場中會彎曲。納粹執政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遭受攻擊,本人也受到安全威脅,最後於1933年前往美國。
詳細資料:1919年日全食觀測與廣義相對論的初步驗證 - k係數
根據定義,維持鏈式反應需要一個最重要的條件: 每次核反應必須有足夠多的中子產生。即中子的生成量必須等於或者大於消耗量。 - 在不考慮中子泄漏的無限大反應爐中,我們定義無限介質增殖係數 k∞ 來代表中子的生成與消耗: k∞ = 新一代中子數 / 上一代中子數
- 當考慮中子泄漏的情況時,將無限介質增殖係數 k∞ 替換成有效增殖係數 keff 即可。
keff = (新一代中子數 - 泄漏中子數) / 上一代中子數 - 顯然:
- 當 keff>1 時,中子數成幾何級數增長,鏈式反應迅速加快。我們稱之為超臨界。
- 當 keff=1 時,中子數穩定下來,鏈式反應也穩定下來。我們稱之為臨界。
- 當 keff<1 時,中子數逐步減少,鏈式反應減弱甚至消失。我們稱之為次臨界。
- 因而,要維持鏈式反應,我們需要 keff≥1 。實際上,原子彈的原理就是令 keff>1,產生超臨界,鏈式反應迅速發生,產生大量能量;而核電站則令keff=1,讓反應爐維持在臨界狀態,從而源源不斷地溫和地釋放核能。
- 資料來源:高中物理/核與輻射/核裂變的過程
以上。有想到其他的再補充(ry)。OK的再往下走喔。
他站在被告席上,望著一個個衣裝筆挺,目光帶著審視意味的權威人士。英語和德語在耳機外內先後響起,兩道聲音彷彿在耳道交雜成另一種含混不清的語言,讓他更難聽清他們的指控。
他突然想起陽光在藍空中閃得熾烈的那個上午。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卻也不超過十年。那時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人們臉上的表情堅定明亮,他們這個偉大的民族和國家將扭轉頹勢,讓世界臣服於他們腳下。
"Ich schwore bei Gott diesem heiligen Eid, daß ich dem Führer des Deuschen Reiches und Volkes Adolf Hitler, dem Oberstbefehlshaber der Wehrmacht, unbedingten Gehorsam leisten und als tapferer Soldat bereit sein will, jederzeit für diesen Eid mein leben einzusetzen."
(我向上帝莊嚴宣誓,我將無條件地服從德意志帝國元首,德國人民的領袖阿道夫‧希特勒以及武裝力量最高指揮官的命令,我將時刻準備著,做一名勇敢的軍人,用自己的生命來履行我的承諾。)
陽光灼燒頭頂的溫度、乾燥的空氣和彷彿燒焦的土壤氣味、被汗水浸透而緊貼在身上的軍服,一切都依然那麼清晰。他像其他同袍一樣大聲喊著,士兵們的宣誓在熱氣蒸騰下顯得遙遠而模糊。
同等精彩,首次同聲翻譯,他想著,嘴角上揚一如既往。
他取下耳機放在桌上,從容地伸手調整麥克風。
然後他開口回答。
他突然想起陽光在藍空中閃得熾烈的那個上午。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卻也不超過十年。那時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人們臉上的表情堅定明亮,他們這個偉大的民族和國家將扭轉頹勢,讓世界臣服於他們腳下。
"Ich schwore bei Gott diesem heiligen Eid, daß ich dem Führer des Deuschen Reiches und Volkes Adolf Hitler, dem Oberstbefehlshaber der Wehrmacht, unbedingten Gehorsam leisten und als tapferer Soldat bereit sein will, jederzeit für diesen Eid mein leben einzusetzen."
(我向上帝莊嚴宣誓,我將無條件地服從德意志帝國元首,德國人民的領袖阿道夫‧希特勒以及武裝力量最高指揮官的命令,我將時刻準備著,做一名勇敢的軍人,用自己的生命來履行我的承諾。)
陽光灼燒頭頂的溫度、乾燥的空氣和彷彿燒焦的土壤氣味、被汗水浸透而緊貼在身上的軍服,一切都依然那麼清晰。他像其他同袍一樣大聲喊著,士兵們的宣誓在熱氣蒸騰下顯得遙遠而模糊。
同等精彩,首次同聲翻譯,他想著,嘴角上揚一如既往。
他取下耳機放在桌上,從容地伸手調整麥克風。
然後他開口回答。
Meine Kinder
我 的 孩 子
01. 1940年6月
「T-y-r-r-e-l-l,Tyrrell(泰瑞爾)。」
潔白整齊的辦公室裡,他第二次這樣報上自己的名字,只是這次面對的是同僚,而非上司。
厄斯特,新來的職員,他當前的任務是向對方說明目前的研究概況。儘管對方任由他站著自己卻文風不動地黏在座椅上,泰瑞爾倒也不甚在意,況且對方還瘸了條腿,他也不是那麼沒風度的人。
會在這個時間點轉職的人可不多,他先前也從未聽過對方的名字。也許是入了伍,去了法比,或是東歐那一帶,最後殘了條腿回來,勝利總辦隨著犧牲。
「泰瑞爾,真特別。」厄斯特語調輕快地說,「你的身高也很特別。該不會不是亞利安人吧?」
「這玩笑真差勁。」泰瑞爾微笑著回應,同時內心嘀咕著對方初次見面便用這種人稱。他將新一代的導彈設計圖平攤在桌上,「那我們開始吧。」
「……目前的成果就是這樣。您將要參與的也是我現在負責的部分,是關於導彈的制導系統。由於之前沒有人做過,只能經由不斷的測試獲得改進。這是我新畫的設計圖,和先前那個孩子比起來應該較能矯正發射時的角度偏差,雖然不能確定這個孩子能夠使導彈完全符合預計的軌道,不過應該還是比先前的孩子們好上許多,您可以看一下。到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泰瑞爾問。厄斯特手裡拿了一疊文件搧呀搧的,十足地阻擾視線,彷彿也使燠熱的空間更顯煩悶。他伸手輕扯襯衫下襬,好讓濕透的布料別貼在身上,那股黏膩的觸感令他感到幾分噁心。厄斯特專注地盯著他的設計圖,接著開口問道:「你當過兵嗎?」
「沒有。怎麼了?」泰瑞爾蹙起眉,不明白厄斯特為何會突然冒出毫無相干的問題,「您覺得有什麼實用性上的出入嗎?或者是……」
「沒有、沒有,」對方擺手笑著,「隨意問問罷了。這年紀沒當過兵的很難得啊,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泰瑞爾再度揚起嘴角。
「真遺憾,恐怕是腦袋太好了。」
「我想也是。」厄斯特也笑了,指了指藍圖,「你都叫你的設計『孩子』……令人懷念啊,軍中長官也是這麼稱呼我們的。我的孩子,他們會這麼叫。」
「這樣啊。」泰瑞爾維持著友善的笑容回應,手指則漫不經心地捲著設計圖的紙角。
「你今年幾歲?」
「剛過二十六。」
厄斯特吹了聲口哨,「真年輕,真好。你一直在做這些嗎?」
「也不是,戰爭爆發後才開始的。我原本是學物理的。」
「哦,也是,投入軍火研究的話就可以免役了嘛,沒考慮過入伍嗎?」
「沒有。」
「布朗博士不也加入黨和黨衛軍了?」厄斯特好奇地望向他,「加入的話不是比較有好處嗎?而且你擁有這樣的能力,也不可能讓你去打仗……」
「我沒有興趣,一直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泰瑞爾趁對方稍作停頓時打斷了他的話,同時將被彎曲的紙角折平,「我們繼續吧。」
厄斯特年記看上去不比他大上多少,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大多是那麼回事,泰瑞爾清楚得很。
儘管在納粹快速崛起並取得政權的年代他們連投票權也沒有,但同學們仍和全國蜂起的人民們一起鼓譟著,從不錯過任何一場納粹舉辦的群眾集會。他也曾被拉去一次,若不是自制力強他差點沒在中途便落荒而逃。太可怕了,一群沒腦袋的瘋子,聚在一起原本就悲劇的智商便又再開一次根號。希特勒在這群忠貞愛國的人民眼中便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的大法師,彷彿能施展神奇的魔咒拯救他們神聖的德意志,就算是唸到博士的人也相信這一套,泰瑞爾覺得這才是真正神奇的事。
雖然他現在倒也習慣了。
和他年紀差不多人的幾乎都當兵去了,就連他的兄長也不例外。希特勒表現得也還算不錯,大戰開始短短一年內便幾乎佔領了整個西歐。德國人民歡聲雷動,在報紙和廣播的推波助瀾下,人人都像是有了征服世界的野望。他對這種洋溢著過度樂觀的情緒有些反感,但卻不討厭戰爭。
他的舞台。最初被網羅至導彈計劃之內時,泰瑞爾便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們的計劃推估什麼時候會結束?」難得回家吃晚飯時父親問道,泰瑞爾這才從那碗馬鈴薯沙拉中抬起頭來。母親正以刀叉替他們分割著餐桌中央的烤鵝,他舉杯啜了口白酒。
「也許戰爭結束的時候吧。」他回答,絕非玩笑。
「哪需要那麼久?」
「怎麼會不需要?」泰瑞爾笑著反問,父親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一直不希望你研究這些,那是拿來殺人的啊。」
「所以呢?您希望我像哥哥一樣,自己親手在別人腦袋上開個兩槍?」
「他們不會要你從軍的。或許你可以像我們一樣,在大學教教書之類的。」
泰瑞爾聳了聳肩。
「看吧,免役什麼的根本只是藉口,你根本就是想做這些。」
「得了吧,能不能別老是談這些。」母親受不了地插話,「每次泰瑞爾難得回家你就說這些,怪不得他就算有假也都不回來。」
「我為什麼不能講這些?我的兒子幫納粹殺人耶!」
「噢天吶,你能不能小聲一點?」母親神經兮兮地看了眼緊閉的門窗,「孩子也這麼大了,他要做什麼是他自己的事。」
「妳就是都這麼想泰瑞爾現在才會這樣。」父親抱怨著,「早知道大戰前就移民去,去英國、去美國,去哪裡都比留在這裡好。」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都已經留下來了。況且目前戰況不也不錯嗎?不會有事的。」
泰瑞爾不發一語地繼續咀嚼著嘴裡的食物,腦裡則想著未完成的工作。父親的叨唸當然不可能稱得上愉快,但這並非他總是留在佩內明德的主因。
太浪費時間了。要不是聖誕假期開始之前母親轟炸式地連寫了好幾封懇求的信,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他又吃了幾口烤鵝後,將白酒一飲而盡,擱下空酒杯站起身來,「我去工作了。」
「咦?不多吃點嗎?再坐一下嘛,難得回來一次,而且今天可是聖誕節……」
「這麼多東西就我們三個人,吃到午夜也吃不完的。」泰瑞爾望著滿桌母親精心準備的豐盛佳餚說道,接著語氣放柔了些,「以後就別費心準備這麼多了,大學那邊也很忙吧,工作之餘就好好休息吧。」
說完後他回身上了樓,不一會兒兩人的爭執又從下方傳來。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好好的聖誕節,一個人在北非,一個難得回來又被你氣跑……」
「被我氣跑?妳才該好好多說幾句,教出來的孩子一個被洗腦,一個沒道德,早知道就……」
泰瑞爾碰地一聲關上房門,父母親的聲音仍然透過門板傳進耳中,像耳鳴時嗡嗡作響的無意義雜音。他坐到桌前,翻了翻最近一次的實測記錄,拿起鉛筆將幾個和他負責部分相關的數據圈起,接著從頭開始詳細閱讀。閱畢後他又隨手翻起最新一期的科學期刊。
不知過了多久泰瑞爾才閉上雙眼,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袋因漸進侵入的睡意而變得沉重。他連時間也沒看,伸手熄了燈,頭一歪便在桌上睡了。
02. 1940年12月
「愛莉今天遲到這麼久啊?」
聖誕節過後大多數的同事仍然一如往常地準時,但小組內的一位女性成員位置上卻空空蕩蕩。端著咖啡路過時泰瑞爾便隨口問道,不過當然讓語氣殘存了點關心,坐在愛莉隔壁的同事仰起頭來。
「喔,聽說她昨天自殺了。」
「是嗎?」
「你曉得的,她大多數的家人都在英國,一個人孤伶伶地過聖誕節,人還幫敵國研發武器,可能就……」
「也真難為她了。」他回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午休時間愛莉的阿姨送來了封信,說是愛莉留給他的遺書。泰瑞爾有點驚訝,但也不是那麼驚訝。他溫柔地安慰了那位年邁的婦人,儘管她看起來也沒多傷心。對方離開後泰瑞爾捏著信直接在辦公桌上拆了開來。
「……而我每天都飽受折磨。」還沒讀完他就將信紙折起,塞進了碎紙機。
庸人自擾。滿紙的廢話。
會有人來替補愛莉的職位嗎?下午他在會議上問了,人事部門的主管搖了搖頭。
有很需要嗎?現在的年輕科學家一堆當兵去了,年長些的早就加入了,剩下的都是不想做的人。
沒有,沒有很需要,只是確認一下。他說,而這也是事實,這個人在或是不在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上頭客套地說今後得更加麻煩你了,而他自然是笑著回應自己會盡其所能地擔下這個職務,接著主席宣布一週後軍備部將派人查訪,要各位在這段時間內將各項重要資料備齊,會議便草草結束。
當天泰瑞爾難得地比平日早起了些,在鏡前仔細地將頭髮梳理整齊,換上潔淨的純白襯衫,一絲不苟地將鈕扣扣至最上頭。他從衣架上取下前一晚便準備好的,幾乎穿沒幾次的領帶和他最好的西裝;天藍色斜紋絲質領帶予人清爽又專業的氣息,軍藍色西裝則沉穩而充滿知性。他重複打了三次領帶直到自己認為完美無瑕,接著細心在襯衫袖口處別上一對熠熠生光的銀色袖扣,就連公事包也換上一只新得發亮的麂皮提包。
軍備部的視察不僅將決定他們往後的預算,甚至可能一聲令下便能讓整個計劃停擺。儘管泰瑞爾不認為斯佩爾和希特勒會愚蠢至此,但任何可能人為控制的因子就該審慎以對,即使在細微之處也不該輕忽。
他和其他計劃的主要成員帶著軍備部人員在辦公室和實驗室裡踏來踏去,偶爾應要求搬出幾份文件讓他們過目。幾個高層人物隨意晃了幾步便和布朗博士進了會議室高談闊論,留下的只是些不值一提的貨色。說是視察倒更像是參訪,如此重要的研究確實也不可能輕易裁撤。
「你就是泰瑞爾?」向軍方人員解釋完導彈仍然無法達到預期發射距離的可能原因後,對方以質問的口氣問道,點頭回應後對方又毫不客氣地要他出示證件,站在兩側的同事嚇得手足無措,泰瑞爾倒是神色自若地從提包中取出皮夾。
領頭的確認過身份便要泰瑞爾隨他離開,其餘同事依然滿臉驚惶地留在原地。泰瑞爾維持笑容跟上軍人的腳步,用不著回想他也能自信自己絕無犯下任何過錯,無論是對計劃付出的心力或是方才的應對舉止都毫無疏失之處。簡單而言他不認為自己會莫名其妙受到懲處,而即使真的如此有問題的也絕對是對方。
他被帶至會議室隔壁的小房門外,軍人恭謹地敲了敲門後,裡頭應聲要泰瑞爾一個人進去。他推門進入後反手將門帶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坐在眼前的男子。男子前額略禿,深色髮絲整齊地梳至腦後,年紀約莫四十來歲,黑色大衣和帽子幾無摺痕地懸掛於一旁的衣帽架上。他的雙手保守地置於腿上,微笑拘謹中透著自信,下垂的眼角給人溫和的感覺,但微微蹙起的眉間又令人感到幾分神經質。泰瑞爾推估此人要不是極為聰明謹慎,就是陳腐又自負過了頭。
當他走近時男子才站起身來,同他握了握手後禮貌地請他坐下。他的位置前擺了兩份論文,泰瑞爾挑了挑眉。
「這是您的博士畢業論文嗎?」對方開口問道,泰瑞爾點了點頭。
「是的。」
「真是遺憾。」對方露出充滿歉意的神情,「我們過去大多是從萊比錫大學、慕尼黑大學、漢堡大學和海德堡大學找尋人才,沒想到卻在柏林大學漏了一個。」
泰瑞爾只是微笑,「您是指什麼方面的?」
「當然是物理。既然原本研究的範疇是量子力學,畢業後怎麼會想去做導彈呢?」
泰瑞爾分不清他這麼問的目的為何,只好回答:「這也不是我想或不想,但也並非完全為時勢所趨。既然我有這個能力,做什麼都沒有問題,在師長的推介下便來到這裡了。」
「那另一份論文您可曾讀過?」
「那當然。」他毫不猶豫地回應,光看標題他便能回想起整份論文大致的內容和它的重要性,「那是兩年多前哈恩博士等人發現核分裂的論文。」
「很好。」男子稱許地說,「那您覺得這個發現能投入哪些應用?」
泰瑞爾繼續打量著仍未透露身分的男子,直覺告訴他對方應該是科學家而非軍人,除了未著軍服以外,談話的內容也比那些習慣頤指氣使的軍人婉轉許多,思索了陣他還是先選擇了保守的答案。
「顯而易見地,如果能夠提煉鈾並純化出鈾235,並使其發生鏈式反應,產生的能量將比目前任何能源生產的效率都來得更高。」
「還有呢?」
不是對方想聽的答案,那他想聽的是什麼泰瑞爾已心知肚明。絕不會有人沒事跑到這座島嶼小鎮觀光,實際上也不可能被允許。
「如果能做成炸彈,」泰瑞爾停頓了會兒,「那大戰就不用再打了。」
男子笑了起來,泰瑞爾沉默地等他笑完後才問道:「這就是您找我的目的?」
「沒錯。」男子頷首,再度伸出手,「請原諒我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是維爾納,海森堡。」
聞言泰瑞爾難掩吃驚,目瞪口呆地望著坐在他正對面的男子,測不準原理的提出者,量子力學的開創者之一。愣了幾秒他才恢復鎮定,伸手回握,「久仰大名,海森堡博士。」
「您覺得會有多少人看見那篇論文後想發展核武器?」海森堡笑問,「但我們有最優秀的原子物理學家,有最多的諾貝爾獎得主,有最先進的化學工業,在捷克還有最豐富的鈾礦——就算同盟國也進行了研究,又怎麼能比得上我們?」
「那是自然的。」泰瑞爾順著他的語調應和。
「事實上我們在大戰開始後便啟動了這個計劃——鈾工程,不過因為大戰的關係人手普遍短缺,一聽布朗博士提起您的事,我就過來找您了。」海森堡語調殷切地續道,「我們有哈恩、迪布納、魏茨澤克、蓋革……您所能想到最優秀的物理學家都加入了這個計劃,我們會讓大戰提早畫下句點,讓德國取得勝利,名留青史……您知道的。」
海森堡說完後便從提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的面前,泰瑞爾翻閱著,無非是保密之類的公式化協議,他一面閱讀一面問道:「那勞厄博士呢?」
他沒有漏看對方臉上閃現的不悅神情。
「……勞厄博士沒有參與,不過他也是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院士之一,他們那裡也有研究小組加入這個計劃。」
「勞厄博士若是參與了我才覺得驚訝。」泰瑞爾用滿不在意的語氣回應,接著從襯衫口袋取下鋼筆,旋開筆蓋,筆尖刮搔著文件的聲音細微而清晰地迴盪在空氣中。他將簽上名字的文件遞向海森堡,問道:「所以之後我該跟隨您到萊比錫大學?」
「是的。」海森堡伸手接過,「您決定得真快。」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海森堡揚起笑容,「那您決定何時到萊比錫任職?」
「幾分鐘之後便可以了,如果您願意讓我收拾一下東西。」
「那當然。」海森堡站起身,泰瑞爾也隨之站起,「您跟我的助手文森倒是有點像,年紀似乎也差不多,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好好認識認識。」
「那是我的榮幸。」泰瑞爾笑著答應,替海森堡開了門,在對方離開後才步出房間。
辦公室裡只剩寥寥數人,估計其他人是陪視察團到實測場地去了。泰瑞爾回到他的位置上,拿出一口箱子快速收起東西。
「泰瑞爾?怎麼了?」厄斯特驚愕地看著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沒什麼。我被調職到萊比錫。」
「為什麼突然……?真的沒事嗎?」厄斯特擔憂地問,泰瑞爾搖了搖頭,接著對方又多事地伸手幫忙他收拾,泰瑞爾略為不耐地將厄斯特剛放入的書重新拿起,倒放過來。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他柔聲說道,厄斯特苦了張臉回應,「你之前才在會議上說會好好擔下職務的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能違抗軍方的命令,布朗博士應該也知道了。」泰瑞爾收起笑容嚴肅地回應,接著語調轉為輕快,「說不定我走了你就能升職呢。」
「那怎麼可能。」厄斯特失笑著回應。
清空幾個不常用的抽屜時泰瑞爾才發現了幾封信,他一一拆了開來,再一一塞入碎紙機,同時在心底抱怨對方這樣浪費資源和他的時間,這麼想時他才瞥向信件末尾處的署名,接著才想起他一週前才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同一個人寫的信。
他手上的動作就和他腦裡的思緒一樣,一刻也沒停下,碎紙機繼續將紙張絞入,一封封只被草率瀏覽過的心意在幾秒內便被分割成條狀碎末,像它在泰瑞爾腦中的份量,細膩地蜷曲在他幾乎不曾注意的角落。
TBC.
→NEXT
【泰瑞爾中心】Meine Kinder (2)
「T-y-r-r-e-l-l,Tyrrell(泰瑞爾)。」
潔白整齊的辦公室裡,他第二次這樣報上自己的名字,只是這次面對的是同僚,而非上司。
厄斯特,新來的職員,他當前的任務是向對方說明目前的研究概況。儘管對方任由他站著自己卻文風不動地黏在座椅上,泰瑞爾倒也不甚在意,況且對方還瘸了條腿,他也不是那麼沒風度的人。
會在這個時間點轉職的人可不多,他先前也從未聽過對方的名字。也許是入了伍,去了法比,或是東歐那一帶,最後殘了條腿回來,勝利總辦隨著犧牲。
「泰瑞爾,真特別。」厄斯特語調輕快地說,「你的身高也很特別。該不會不是亞利安人吧?」
「這玩笑真差勁。」泰瑞爾微笑著回應,同時內心嘀咕著對方初次見面便用這種人稱。他將新一代的導彈設計圖平攤在桌上,「那我們開始吧。」
「……目前的成果就是這樣。您將要參與的也是我現在負責的部分,是關於導彈的制導系統。由於之前沒有人做過,只能經由不斷的測試獲得改進。這是我新畫的設計圖,和先前那個孩子比起來應該較能矯正發射時的角度偏差,雖然不能確定這個孩子能夠使導彈完全符合預計的軌道,不過應該還是比先前的孩子們好上許多,您可以看一下。到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泰瑞爾問。厄斯特手裡拿了一疊文件搧呀搧的,十足地阻擾視線,彷彿也使燠熱的空間更顯煩悶。他伸手輕扯襯衫下襬,好讓濕透的布料別貼在身上,那股黏膩的觸感令他感到幾分噁心。厄斯特專注地盯著他的設計圖,接著開口問道:「你當過兵嗎?」
「沒有。怎麼了?」泰瑞爾蹙起眉,不明白厄斯特為何會突然冒出毫無相干的問題,「您覺得有什麼實用性上的出入嗎?或者是……」
「沒有、沒有,」對方擺手笑著,「隨意問問罷了。這年紀沒當過兵的很難得啊,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泰瑞爾再度揚起嘴角。
「真遺憾,恐怕是腦袋太好了。」
「我想也是。」厄斯特也笑了,指了指藍圖,「你都叫你的設計『孩子』……令人懷念啊,軍中長官也是這麼稱呼我們的。我的孩子,他們會這麼叫。」
「這樣啊。」泰瑞爾維持著友善的笑容回應,手指則漫不經心地捲著設計圖的紙角。
「你今年幾歲?」
「剛過二十六。」
厄斯特吹了聲口哨,「真年輕,真好。你一直在做這些嗎?」
「也不是,戰爭爆發後才開始的。我原本是學物理的。」
「哦,也是,投入軍火研究的話就可以免役了嘛,沒考慮過入伍嗎?」
「沒有。」
「布朗博士不也加入黨和黨衛軍了?」厄斯特好奇地望向他,「加入的話不是比較有好處嗎?而且你擁有這樣的能力,也不可能讓你去打仗……」
「我沒有興趣,一直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泰瑞爾趁對方稍作停頓時打斷了他的話,同時將被彎曲的紙角折平,「我們繼續吧。」
厄斯特年記看上去不比他大上多少,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大多是那麼回事,泰瑞爾清楚得很。
儘管在納粹快速崛起並取得政權的年代他們連投票權也沒有,但同學們仍和全國蜂起的人民們一起鼓譟著,從不錯過任何一場納粹舉辦的群眾集會。他也曾被拉去一次,若不是自制力強他差點沒在中途便落荒而逃。太可怕了,一群沒腦袋的瘋子,聚在一起原本就悲劇的智商便又再開一次根號。希特勒在這群忠貞愛國的人民眼中便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的大法師,彷彿能施展神奇的魔咒拯救他們神聖的德意志,就算是唸到博士的人也相信這一套,泰瑞爾覺得這才是真正神奇的事。
雖然他現在倒也習慣了。
和他年紀差不多人的幾乎都當兵去了,就連他的兄長也不例外。希特勒表現得也還算不錯,大戰開始短短一年內便幾乎佔領了整個西歐。德國人民歡聲雷動,在報紙和廣播的推波助瀾下,人人都像是有了征服世界的野望。他對這種洋溢著過度樂觀的情緒有些反感,但卻不討厭戰爭。
他的舞台。最初被網羅至導彈計劃之內時,泰瑞爾便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們的計劃推估什麼時候會結束?」難得回家吃晚飯時父親問道,泰瑞爾這才從那碗馬鈴薯沙拉中抬起頭來。母親正以刀叉替他們分割著餐桌中央的烤鵝,他舉杯啜了口白酒。
「也許戰爭結束的時候吧。」他回答,絕非玩笑。
「哪需要那麼久?」
「怎麼會不需要?」泰瑞爾笑著反問,父親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一直不希望你研究這些,那是拿來殺人的啊。」
「所以呢?您希望我像哥哥一樣,自己親手在別人腦袋上開個兩槍?」
「他們不會要你從軍的。或許你可以像我們一樣,在大學教教書之類的。」
泰瑞爾聳了聳肩。
「看吧,免役什麼的根本只是藉口,你根本就是想做這些。」
「得了吧,能不能別老是談這些。」母親受不了地插話,「每次泰瑞爾難得回家你就說這些,怪不得他就算有假也都不回來。」
「我為什麼不能講這些?我的兒子幫納粹殺人耶!」
「噢天吶,你能不能小聲一點?」母親神經兮兮地看了眼緊閉的門窗,「孩子也這麼大了,他要做什麼是他自己的事。」
「妳就是都這麼想泰瑞爾現在才會這樣。」父親抱怨著,「早知道大戰前就移民去,去英國、去美國,去哪裡都比留在這裡好。」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都已經留下來了。況且目前戰況不也不錯嗎?不會有事的。」
泰瑞爾不發一語地繼續咀嚼著嘴裡的食物,腦裡則想著未完成的工作。父親的叨唸當然不可能稱得上愉快,但這並非他總是留在佩內明德的主因。
太浪費時間了。要不是聖誕假期開始之前母親轟炸式地連寫了好幾封懇求的信,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他又吃了幾口烤鵝後,將白酒一飲而盡,擱下空酒杯站起身來,「我去工作了。」
「咦?不多吃點嗎?再坐一下嘛,難得回來一次,而且今天可是聖誕節……」
「這麼多東西就我們三個人,吃到午夜也吃不完的。」泰瑞爾望著滿桌母親精心準備的豐盛佳餚說道,接著語氣放柔了些,「以後就別費心準備這麼多了,大學那邊也很忙吧,工作之餘就好好休息吧。」
說完後他回身上了樓,不一會兒兩人的爭執又從下方傳來。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好好的聖誕節,一個人在北非,一個難得回來又被你氣跑……」
「被我氣跑?妳才該好好多說幾句,教出來的孩子一個被洗腦,一個沒道德,早知道就……」
泰瑞爾碰地一聲關上房門,父母親的聲音仍然透過門板傳進耳中,像耳鳴時嗡嗡作響的無意義雜音。他坐到桌前,翻了翻最近一次的實測記錄,拿起鉛筆將幾個和他負責部分相關的數據圈起,接著從頭開始詳細閱讀。閱畢後他又隨手翻起最新一期的科學期刊。
不知過了多久泰瑞爾才閉上雙眼,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袋因漸進侵入的睡意而變得沉重。他連時間也沒看,伸手熄了燈,頭一歪便在桌上睡了。
02. 1940年12月
「愛莉今天遲到這麼久啊?」
聖誕節過後大多數的同事仍然一如往常地準時,但小組內的一位女性成員位置上卻空空蕩蕩。端著咖啡路過時泰瑞爾便隨口問道,不過當然讓語氣殘存了點關心,坐在愛莉隔壁的同事仰起頭來。
「喔,聽說她昨天自殺了。」
「是嗎?」
「你曉得的,她大多數的家人都在英國,一個人孤伶伶地過聖誕節,人還幫敵國研發武器,可能就……」
「也真難為她了。」他回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午休時間愛莉的阿姨送來了封信,說是愛莉留給他的遺書。泰瑞爾有點驚訝,但也不是那麼驚訝。他溫柔地安慰了那位年邁的婦人,儘管她看起來也沒多傷心。對方離開後泰瑞爾捏著信直接在辦公桌上拆了開來。
「……而我每天都飽受折磨。」還沒讀完他就將信紙折起,塞進了碎紙機。
庸人自擾。滿紙的廢話。
會有人來替補愛莉的職位嗎?下午他在會議上問了,人事部門的主管搖了搖頭。
有很需要嗎?現在的年輕科學家一堆當兵去了,年長些的早就加入了,剩下的都是不想做的人。
沒有,沒有很需要,只是確認一下。他說,而這也是事實,這個人在或是不在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上頭客套地說今後得更加麻煩你了,而他自然是笑著回應自己會盡其所能地擔下這個職務,接著主席宣布一週後軍備部將派人查訪,要各位在這段時間內將各項重要資料備齊,會議便草草結束。
當天泰瑞爾難得地比平日早起了些,在鏡前仔細地將頭髮梳理整齊,換上潔淨的純白襯衫,一絲不苟地將鈕扣扣至最上頭。他從衣架上取下前一晚便準備好的,幾乎穿沒幾次的領帶和他最好的西裝;天藍色斜紋絲質領帶予人清爽又專業的氣息,軍藍色西裝則沉穩而充滿知性。他重複打了三次領帶直到自己認為完美無瑕,接著細心在襯衫袖口處別上一對熠熠生光的銀色袖扣,就連公事包也換上一只新得發亮的麂皮提包。
軍備部的視察不僅將決定他們往後的預算,甚至可能一聲令下便能讓整個計劃停擺。儘管泰瑞爾不認為斯佩爾和希特勒會愚蠢至此,但任何可能人為控制的因子就該審慎以對,即使在細微之處也不該輕忽。
他和其他計劃的主要成員帶著軍備部人員在辦公室和實驗室裡踏來踏去,偶爾應要求搬出幾份文件讓他們過目。幾個高層人物隨意晃了幾步便和布朗博士進了會議室高談闊論,留下的只是些不值一提的貨色。說是視察倒更像是參訪,如此重要的研究確實也不可能輕易裁撤。
「你就是泰瑞爾?」向軍方人員解釋完導彈仍然無法達到預期發射距離的可能原因後,對方以質問的口氣問道,點頭回應後對方又毫不客氣地要他出示證件,站在兩側的同事嚇得手足無措,泰瑞爾倒是神色自若地從提包中取出皮夾。
領頭的確認過身份便要泰瑞爾隨他離開,其餘同事依然滿臉驚惶地留在原地。泰瑞爾維持笑容跟上軍人的腳步,用不著回想他也能自信自己絕無犯下任何過錯,無論是對計劃付出的心力或是方才的應對舉止都毫無疏失之處。簡單而言他不認為自己會莫名其妙受到懲處,而即使真的如此有問題的也絕對是對方。
他被帶至會議室隔壁的小房門外,軍人恭謹地敲了敲門後,裡頭應聲要泰瑞爾一個人進去。他推門進入後反手將門帶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坐在眼前的男子。男子前額略禿,深色髮絲整齊地梳至腦後,年紀約莫四十來歲,黑色大衣和帽子幾無摺痕地懸掛於一旁的衣帽架上。他的雙手保守地置於腿上,微笑拘謹中透著自信,下垂的眼角給人溫和的感覺,但微微蹙起的眉間又令人感到幾分神經質。泰瑞爾推估此人要不是極為聰明謹慎,就是陳腐又自負過了頭。
當他走近時男子才站起身來,同他握了握手後禮貌地請他坐下。他的位置前擺了兩份論文,泰瑞爾挑了挑眉。
「這是您的博士畢業論文嗎?」對方開口問道,泰瑞爾點了點頭。
「是的。」
「真是遺憾。」對方露出充滿歉意的神情,「我們過去大多是從萊比錫大學、慕尼黑大學、漢堡大學和海德堡大學找尋人才,沒想到卻在柏林大學漏了一個。」
泰瑞爾只是微笑,「您是指什麼方面的?」
「當然是物理。既然原本研究的範疇是量子力學,畢業後怎麼會想去做導彈呢?」
泰瑞爾分不清他這麼問的目的為何,只好回答:「這也不是我想或不想,但也並非完全為時勢所趨。既然我有這個能力,做什麼都沒有問題,在師長的推介下便來到這裡了。」
「那另一份論文您可曾讀過?」
「那當然。」他毫不猶豫地回應,光看標題他便能回想起整份論文大致的內容和它的重要性,「那是兩年多前哈恩博士等人發現核分裂的論文。」
「很好。」男子稱許地說,「那您覺得這個發現能投入哪些應用?」
泰瑞爾繼續打量著仍未透露身分的男子,直覺告訴他對方應該是科學家而非軍人,除了未著軍服以外,談話的內容也比那些習慣頤指氣使的軍人婉轉許多,思索了陣他還是先選擇了保守的答案。
「顯而易見地,如果能夠提煉鈾並純化出鈾235,並使其發生鏈式反應,產生的能量將比目前任何能源生產的效率都來得更高。」
「還有呢?」
不是對方想聽的答案,那他想聽的是什麼泰瑞爾已心知肚明。絕不會有人沒事跑到這座島嶼小鎮觀光,實際上也不可能被允許。
「如果能做成炸彈,」泰瑞爾停頓了會兒,「那大戰就不用再打了。」
男子笑了起來,泰瑞爾沉默地等他笑完後才問道:「這就是您找我的目的?」
「沒錯。」男子頷首,再度伸出手,「請原諒我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是維爾納,海森堡。」
聞言泰瑞爾難掩吃驚,目瞪口呆地望著坐在他正對面的男子,測不準原理的提出者,量子力學的開創者之一。愣了幾秒他才恢復鎮定,伸手回握,「久仰大名,海森堡博士。」
「您覺得會有多少人看見那篇論文後想發展核武器?」海森堡笑問,「但我們有最優秀的原子物理學家,有最多的諾貝爾獎得主,有最先進的化學工業,在捷克還有最豐富的鈾礦——就算同盟國也進行了研究,又怎麼能比得上我們?」
「那是自然的。」泰瑞爾順著他的語調應和。
「事實上我們在大戰開始後便啟動了這個計劃——鈾工程,不過因為大戰的關係人手普遍短缺,一聽布朗博士提起您的事,我就過來找您了。」海森堡語調殷切地續道,「我們有哈恩、迪布納、魏茨澤克、蓋革……您所能想到最優秀的物理學家都加入了這個計劃,我們會讓大戰提早畫下句點,讓德國取得勝利,名留青史……您知道的。」
海森堡說完後便從提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的面前,泰瑞爾翻閱著,無非是保密之類的公式化協議,他一面閱讀一面問道:「那勞厄博士呢?」
他沒有漏看對方臉上閃現的不悅神情。
「……勞厄博士沒有參與,不過他也是威廉皇帝物理研究所的院士之一,他們那裡也有研究小組加入這個計劃。」
「勞厄博士若是參與了我才覺得驚訝。」泰瑞爾用滿不在意的語氣回應,接著從襯衫口袋取下鋼筆,旋開筆蓋,筆尖刮搔著文件的聲音細微而清晰地迴盪在空氣中。他將簽上名字的文件遞向海森堡,問道:「所以之後我該跟隨您到萊比錫大學?」
「是的。」海森堡伸手接過,「您決定得真快。」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海森堡揚起笑容,「那您決定何時到萊比錫任職?」
「幾分鐘之後便可以了,如果您願意讓我收拾一下東西。」
「那當然。」海森堡站起身,泰瑞爾也隨之站起,「您跟我的助手文森倒是有點像,年紀似乎也差不多,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好好認識認識。」
「那是我的榮幸。」泰瑞爾笑著答應,替海森堡開了門,在對方離開後才步出房間。
辦公室裡只剩寥寥數人,估計其他人是陪視察團到實測場地去了。泰瑞爾回到他的位置上,拿出一口箱子快速收起東西。
「泰瑞爾?怎麼了?」厄斯特驚愕地看著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沒什麼。我被調職到萊比錫。」
「為什麼突然……?真的沒事嗎?」厄斯特擔憂地問,泰瑞爾搖了搖頭,接著對方又多事地伸手幫忙他收拾,泰瑞爾略為不耐地將厄斯特剛放入的書重新拿起,倒放過來。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他柔聲說道,厄斯特苦了張臉回應,「你之前才在會議上說會好好擔下職務的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能違抗軍方的命令,布朗博士應該也知道了。」泰瑞爾收起笑容嚴肅地回應,接著語調轉為輕快,「說不定我走了你就能升職呢。」
「那怎麼可能。」厄斯特失笑著回應。
清空幾個不常用的抽屜時泰瑞爾才發現了幾封信,他一一拆了開來,再一一塞入碎紙機,同時在心底抱怨對方這樣浪費資源和他的時間,這麼想時他才瞥向信件末尾處的署名,接著才想起他一週前才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同一個人寫的信。
他手上的動作就和他腦裡的思緒一樣,一刻也沒停下,碎紙機繼續將紙張絞入,一封封只被草率瀏覽過的心意在幾秒內便被分割成條狀碎末,像它在泰瑞爾腦中的份量,細膩地蜷曲在他幾乎不曾注意的角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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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瑞爾中心】Meine Kinder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