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娜一定在某個環節欺騙了他,而自己卻因為她所說的話完全符合自己的推論,就輕易相信了,布朗寧懊惱地想。
埋伏的過程他不斷思考著整件事到底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幾乎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埋伏身上,這是他頭一次慶幸沒有遇到兇手。
「沒想到漢克真的是第12位,你真的是個衰人耶。」愛爾娜同情地看著他,「我要去把我的東西撿回來了,你要一起去嗎?」
「才不要。」這也是未解的謎團之一。
「那你可得等我撿回來才能走,不然一定會看到的。」愛爾娜笑著說,「真的很好猜啊,搞不懂你的盲點到底在哪裡。」
「唔。」他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
愛爾娜回來後他們就如往常的分道揚鑣,回到家後布朗寧立刻拿紙筆紀錄下所有他覺得有疑點的地方。
布朗寧極力撇開所有和安瑟以及愛爾娜相處所產生的成見,單就資料本身做紀錄。她們,這麼說也有點奇怪,她,一定有說謊、一定有演戲,如果不撇開成見那就一定有他所看不到的盲點。
1.安芮亞智力比愛爾娜高、身體比愛爾娜健康。
2.雪莉琳異常偏愛愛爾娜。
3.安芮亞花了兩年才取得碩博士學位。
4.安芮亞異常單純、異常包容愛爾娜。
5.愛爾娜如何取得安芮亞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
6.海爾希斯異常的轉變。
7.安芮亞死亡時,愛爾娜剛好也在帝都出差。巧合?
8.愛爾娜升官快速的原因。
9.愛爾娜在安芮亞死亡後淡出政壇的原因。
10.愛爾娜離開導都的原因。
11.居留證與不明巨型物體皆需重新思考。
12.雪莉琳自殺的原因。
13.雪莉琳堅決不公開藥單的原因。
14.洛維斯頂罪是否另有隱情?
15.她們的父親?
這麼一列倒也不是普通的多,布朗寧皺眉。
布朗寧執筆將3、6、8、15劃掉,這些是他認為想破頭也不見得想的到的問題,而且相形之下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
先從可能比較好找到解答的問題下手,布朗寧思考了一下,將1、2、4、13圈起。
這幾個幾乎都有連帶關係,因為愛爾娜本身較居於弱勢,因此雪莉琳特別溺愛她,安芮亞對她的包容也可能是這個原因。
雪莉琳不公開藥單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為什麼她們姊妹會有這種差異。如果完全不公開藥單,別人可能就會覺得她們可能服用了不同的藥,或是同一種藥在不同人體的作用會有極大的差別。
根據愛爾娜公布的藥單,後者的可能性不高,除非ZW給他的藥單介紹不夠詳盡,但這實在不太像ZW會犯的錯誤。因此可能是愛爾娜和安芮亞真的服用不同的藥物,但這他之前也和ZW討論過了,相當矛盾。
換句話說,實際情況應該都不是這兩者,因此雪莉琳刻意不公開,誤導大眾做這兩種揣測,也就是說,實際情況不但不是這兩種,雪莉琳還不想讓大家知道實際的情況。
布朗寧停下轉筆的動作,震驚地思索著從他腦袋閃現的想法。
如果這麼解釋……布朗寧的腦袋快速運轉著,完全可以解釋雪莉琳對愛爾娜的態度,不僅如此可以解釋雪莉琳一切的行為,除此之外她們兩人身體的差異、安芮亞的死因、愛爾娜淡出政壇和離開導都的原因,甚至連ZW的身分,都可以輕易推得。
他之前被安瑟的態度誤導而做出的錯誤推論,陰陽差錯地可以解釋許多問題,因此自己幾乎毫不考慮的就往這方面思考。
明明就不是非常難的問題,但他卻受限於成見,一直無法突破那個盲點。
布朗寧咬了咬下唇,要不是她不曉得自己在導都的連絡人代號就叫ZW,自己恐怕就會這樣誤會到底,這次可真是推託大了啊!
他嘆了一口氣,這次的案件可真是紮紮實實的讓他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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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望著鏡中的自己,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難看至極。
第12天,快結束了。
昨晚想到的推論太過具有顛覆性,讓他一整夜都睡不好,斷斷續續的做了許多夢,醒了好幾次,因此他乾脆早早就起床了。
他想向愛爾娜打探一下消息。不是沒自信,是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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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人回應,布朗寧想起愛爾娜說過她出門時會把狗抱進屋子裡,因此大概是不在家吧。
他只好掏出鑰匙自行進入,空蕩蕩的房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他才坐沒多久,正覺得無聊考慮要不要到處翻翻看看時,愛爾娜就回來了。
原本他想打聲招呼,但愛爾娜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慌張,她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進門後頻頻窺看著門上的小孔,彷彿是怕被人跟蹤到家或是在躲避誰似的。
過了好半晌她才終於離開那道門,發現他的存在。
「噢,怎麼不叫我一聲?」她看起來有點尷尬。
「噢,妳好。妳剛剛在幹麻?」
「我遇到熟人,他還跟著我……」她含糊地說,「不過應該只是剛好啦,沒有跟到底,應該不可能發現我,你之前說安瑟和我的樣子差很多,對吧?」她看起來非常不安,真是難得。
「差超多的。」雖然布朗寧大概猜到那個熟人會是誰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那個人是誰?我聽說過嗎?」
「就我認識的人啊,」廢話。彷彿看到自己的眼神,愛爾娜才又補了句,「海爾希斯‧梅瑟森。」真是中大獎了。
「我記得妳之前不是說派駐魔都的工程師都不怎麼樣嗎?」
「他應該不可能是派駐,大概只是巡視而已。」
「巡視?」
愛爾娜點了點頭,「在地面工作的話,多少有點脫離導都掌控,所以會定期派人來巡視,看看績效、有沒有偷懶,之類的。魔都和連隊都會有。」
「巡視需要勞動到海爾希斯這樣的大人物嗎?」布朗寧質疑地問道。
「那是配點。領導都資金的實驗室都有義務幫導都做事,規定上是每年必須累積9點,通常是承接導都想做的實驗,或是一些雜事。像巡視魔都大概就只有1點吧,但因為很輕鬆所以其實還滿搶的,反而巡視連隊就沒什麼人要,因為感覺很危險。」
「哦……」原來還有這回事,「那海爾希斯不能隨便派實驗室的人來巡視嗎?一定要親自來嗎?」
「當然可以,所以我遇到時也嚇到了。」
「妳會不會認錯人啊?」
「怎麼可能啊,他那麼好認。」說的也是。
「說起來,你來我家幹麻啊?」
「喔喔,我有些問題想問妳。妳在導都有沒有認識這樣一個人,他人緣很好、人脈也很廣,而且大家有什麼八卦都會想跟他講,因為他的口風很緊,而且他人本身也滿有趣的,和他聊天感覺挺好玩的。有這樣的人嗎?」
愛爾娜皺眉,「你問這要幹麻?」
「我之前提到的委託人就是這副德性。」
「喔……」她感覺有些遲疑,像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說,「我覺得你應該也知道才對。」
「我想確認。」
「又來了,」她笑了,「不然這樣吧,我給你一張紙,我們兩個同時寫下他的名字,看看你的猜測對不對。」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錯。
當他們交換字條時,布朗寧得意地笑了,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對了,我昨天後來才想到一件事,這個基地不是妳和安芮亞合建的嗎?那為什麼通往地下室的檢驗是採用妳的虹膜、妳的指紋、妳的聲紋?就我所知,這些特徵應該就算是雙胞胎也不一樣才對。」布朗寧問道。
「原本當然是設定安芮亞的,但她沒有來,所以就被我更改了。」
「這種儀器要怎麼更改設定啊?」布朗寧好奇地問。
「輸入當初設定的密碼,還有做DNA檢驗就行了。因為這套系統當初也有考慮使用者意外身亡的狀況,所以設定上是這樣,其實反而比系統本身做的檢測還要薄弱許多,但也沒辦法。密碼是我和安芮亞共同設的,我們兩個的DNA也一樣,所以要更改設定很容易。」
「這樣啊……沒事了,我只是想來問妳這些問題。」
「對了,說起來你到底想到我是用什麼東西留下訊息了沒啊?」愛爾娜笑著問道。
「噢喔,那個啊,我想到了,我之前真的是被鬼遮眼了。」布朗寧思索了一下,才再度開口,「是妳在導都服用的藥吧?而且我猜妳應該還留了最明顯的,比方說我記得有一個有銅板那麼大,還是亮橘色,就算是在微弱的路燈光照下應該也很明顯。因為我一直印象深刻妳不需要服藥了,結果竟然就一時忘了。外界的人還是都以為妳要服藥,所以對他們來說,就算妳跑到地面也還是必須帶著藥物離開。」
「沒錯。」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藥包,透明的小紙袋裡裝著數粒藥丸和藥片,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銅板大的橘色藥片。「不曉得的人就算在路上看到也很容易當成垃圾吧!」
「真的,我以前完全沒注意到……」布朗寧搔了搔臉頰,無奈地承認。
「沒事的話就今晚十點見了,今天一定會成功的!」愛爾娜笑道,「我大概第14天凌晨就會離開了。到時候我家要是還有剩什麼就隨你拿,你想把家具賣掉賺錢也是可以,鑰匙也不用還我了。」
「謝啦,」布朗寧扶了扶帽沿,「晚上十點見,今天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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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接近家門時,旁邊一個人猛然對他鞠躬,嚇了他一大跳。
「布朗寧先生您好,我是ZW先生派來的,不好意思沒有事先約好就前來叨擾。」
「喔,不會不會。有什麼事嗎?」布朗寧大概猜到ZW的目的了,但他竟然隨時隨地都能派人,這點實在令布朗寧感到咋舌。
「請問布朗寧先生,您手上的案子結案了嗎?」
布朗寧苦笑著回答,「抱歉,還沒有耶。」
「是這樣的,ZW先生因為以為您這樁案子不會花太長的時間,所以錯估了資金的周轉,現在手頭上有點緊,所以想詢問您能不能先付款?」
「喔!沒有問題的,只是我可能得去銀行一趟。」
「十分抱歉,勞煩您了。」男子自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這是帳單,請您查收。」
布朗寧抽出信封袋裡的紙條,果然非同小可。「看來我是非得去銀行不可了,你要跟來嗎?還是在這裡等?」
「勞煩您跑這一趟了,我還是在這裡等候您回來就好,十分的抱歉。」
「不會,那就只好請你稍等一下了。」
「感謝您,請您慢慢來就好。」
布朗寧不自覺地摸了摸帽子,幸好他剛剛才去了愛爾娜家。ZW還真不是普通的心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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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ZW也如預期地自動打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誰叫你那麼衰洨,拖了那麼久還結不了案,害我一時資金周轉不靈。」
「唉呀呀,這真是我聽過最沒誠意的道歉。」
「那還真是抱歉啊,只好祝你今晚真的會成功囉!」
「唉,想想你昨晚也這麼對我說呢!你還是閉嘴不要說話好了,被你提到的祝福都不會成真。」
「別這麼說嘛!」ZW假裝無辜的語氣十分好笑,「你別忘了我之前說了好幾次祝你不要被人看到耶,如果真的照你所說的話……」
「好,對不起,我錯了,希望你每次說的祝福都會成真,就算不會成真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衰。」
「本來就是這樣嘛!」ZW理所當然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欠揍。
「對了,布朗寧,你之前不是請過一個助手嗎?我本來叫我的屬下好好瞄她幾眼,回來跟我報告,結果我的屬下竟然跟我說他完全沒看到別人耶!」
「你那什麼裝可憐的聲調,聽起來噁心死了。」布朗寧皺眉說道,果然提到這件事了。
「唉唉,我很想知道布朗寧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嘛!我告訴你,我認識的女人可多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我都可以介紹給你。你助手長什麼樣子啊?」
「這很重要嗎?」
「喔,所以布朗寧你是完全不重外表,只重內在的人。那你助手的個性如何?」
「煩死了,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啦。」布朗寧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陪他虛鬧,雖然他曉得ZW是真心想打探他助手的消息。
「真的不是嗎?魔都大偵探布朗寧真的需要請助手啊?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呢?我好好奇喔,可以說給我聽嗎?」
「你超煩的耶。」布朗寧扶了扶額頭,這是他的真心話。
「我好傷心,你竟然這樣說我,我對你這麼的關心……」
「拜託不要再裝可憐了。」
「我是真的很可憐啊。」ZW甚至假裝抽抽噎噎的聲音,布朗寧忍不住翻了白眼。「好嘛!那不提你的助手了。你對導都的女人有興趣嗎?我可以介紹一票給你相親,你應該也老大不小了吧?不想一輩子光棍吧?唉,我都快為我自己這種重情重意的性格掬一把感動的淚水了,朋友,看我有多關心你。」
「是喔,」布朗寧沒好氣地說,「不知道是誰前幾天才說我只是你的生意對象。」
「哇!你的記憶力真不是普通的好耶!」ZW笑道,「那我不是更重情重意了嗎,區區一個生意對象都對他這麼好。怎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重點應該不是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吧!導都的女人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地面上的窮偵探?」
「這很難說啊,我就挺欣賞你的,你有很好的才能。我相信真正聰明的女人都知道要選你這種,雖然沒什麼錢,長得應該也不怎麼帥吧,嗯,反正不可能比我帥,然後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但聰明又純情,有腦袋的女人就知道要選這種。」
「是喔是喔,」布朗寧隨便應道,「那隨你啊,你就介紹你覺得有腦袋的女人給我吧!」
「唔,我想想啊……」ZW拉長了尾音,然後用一種苦惱的語氣開口,「糟糕,這麼一想好像沒半個,可憐的布朗寧,你只好一輩子光棍了。」
「……」ZW討人揍的功力肯定世界一流。「夠了沒啊,除了廢話你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ZW發出了嘆息聲,「唉,你竟然說你的終生大事是廢話……好吧,確實沒什麼要說的呢!老實說我只是對你的助手感到好奇而已。」
「沒什麼好好奇的啦!」布朗寧隨口應道,但卻在心中暗自捏了把冷汗,看來之後隨時都得注意有沒有人跟蹤他,也得提醒愛爾娜沒事不要隨便來找他。「如果沒事的話我要掛了喔!」
「等一下!」又怎麼了啦!布朗寧在內心大喊著。「你助手跟你到什麼時候解約?你們不可能是長期的吧?」
「確實不是。」雖然布朗寧比較想回答是,但他曉得那樣就太不尋常了。
「我想聘請你的助手,」ZW笑嘻嘻地說,「有沒有她的聯絡方式啊?」
真是太高招了。但想到這時他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當初也是用這個方法留住安瑟。
「她家又沒有通訊器。」
「不不不,你只要給我住址就好了。」ZW聽起來很高興,「和你約滿後她也失業了吧?把她介紹給我,她肯定會很感激你的。」
「我不能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隨便給你住址,我再問問她吧。」最苦惱的是自己還得假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布朗寧覺得跟ZW周旋真不是普通地煩人。
「好喔,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約滿?我再打來問你。」
今天是第12天,愛爾娜說她第14天凌晨就會離開了,但為了避免意外布朗寧決定多加一天,第15天的話她應該肯定離開魔都了。
「加上今天還有四天。」
「也就是大大後天囉!到時候我再打來問你。」
「應該沒事了吧?掰囉!」
「掰掰!祝你今晚不要被人看到!」
布朗寧掛下電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他已經可以預見第15天時ZW打來,自己告訴他他的助手已經離開魔都時,他暴跳如雷的樣子。
ZW不認為自己會知道真相,也不曉得自己已經看穿他的身分,所以對他毫不懷疑。
除此之外愛爾娜也是,她也認為他深信自己之前做出的那套推論,因此對自己也毫無戒備。
布朗寧嘆了口氣,成見與自信果然是可怕的東西,就像ZW之前也深信愛爾娜不可能在魔都,而一再否決他所說的話。
但布朗寧還是十分好奇,ZW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瞬間知道他助手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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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愛爾娜一如往常的,壓低身子在草叢裡等待著,愛爾娜難得神采奕奕,不如往常總是一臉疲憊,還不停在埋伏過程打瞌睡的模樣。
由於魔都並沒有大城市多采多姿的夜生活,因此並沒有很多人在晚上出門,大概九點過後路上就沒有什麼行人了,再加上漢克家也並非位在鬧區,因此如果有其他人接近,應該會相當明顯才對。
直到凌晨一點多時,街上才終於出現人影,布朗寧銳利地盯著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他靈巧地打開門鎖,光明正大地走進去。當人影再度出來時,布朗寧緊盯著他逃逸的方向,過了好半晌才悄悄追了上去。
跟蹤一向是他最擅長的拿手絕活,就算導都派來的是一流的高手,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被發現。人影確實完全沒注意到後面有人似地,只一顧地往前奔跑。雖然他移動的速度很快,但卻相當輕巧,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腳步聲,這倒是令布朗寧挺好奇的,這樣的人真的不會是職業殺手嗎?
跟到最後他躲在牆角,看著男子進入一座高塔,布朗寧相當清楚,塔頂正是飛行器停泊的場所。差不多也該到此結束了──沒多久他便毫不意外的看見塔頂一台飛行器起飛,離去。
非常順利。
布朗寧屏著呼吸回到原地,愛爾娜還俯臥在草叢後等他。
「怎麼樣?」愛爾娜低聲問道。
「搭飛船走了。」
「我的藥呢?」
「沒看到,應該被拿走了。」
「也太順利了。」
「那不是很好嗎?」
愛爾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說話的聲音仍然相當小聲,「總算是結束了,那我們去喝一杯吧!這次挑離我家近的,比較公平。」
「那這次是不是要輪到妳請客比較公平?」他們一面離開原地一面閒聊著。
「我無所謂啊,又不像你那麼窮酸。」愛爾娜笑道。
布朗寧捏了捏愛爾娜的手臂,她不解的抬頭投以充滿疑問的眼神。
「有人。假裝沒事,繼續走。」布朗寧用氣音說道,ZW的烏鴉嘴真不是蓋的,他懊惱地想。
對方應該是埋伏在離犯案現場稍遠一點的地方,看到他們兩人離開才跟上來的。換句話說,他應該很早就知道他們兩個的存在,知道他們是兩人一組,所以他獨自去追兇手時才沒有跟上來。
但他沒有跟兇手一起搭飛船離開的話,倒也不見得是導都的人。也許是導都隱瞞身分委託魔都的人調查出現在犯案現場的可疑份子。
幸好有變過裝。
後頭的人一直尾隨著,似乎沒有打算做什麼行動的樣子。大概是想跟蹤他們到家,之後再慢慢解決。
跟蹤技巧實在有夠爛的,甚至還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導都到底是去哪裡找人啊?
布朗寧假裝若無其事地走著,當他和愛爾娜繞過一個轉角時,布朗寧打了個手勢,示意愛爾娜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原本跟在他們後頭的人鬼鬼祟祟的從牆頭冒了出來,看到布朗寧他們就在牆邊時,甚至還驚嚇地彈了起來。
布朗寧立刻將他壓制在地面上,並將他的雙手反扣至背後。實在是有夠遜的,感覺根本是門外漢啊,真的是導都找來清查犯案現場可疑人物的人嗎?布朗寧困惑地想。
底下的人不停掙扎著,愛爾娜走近蹲了下來,手上拿著一支注射筒,扎進那人的手臂。
男子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最後完全不動了。布朗寧摸了摸他的脈搏,還活著。
「妳做了什麼?」
「別緊張,只是強力安眠藥而已。」愛爾娜回應著。
布朗寧鬆手,愛爾娜皺著眉看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男子,「幸好公園離這裡很近。」
「蛤?」
布朗寧還無法理解她那句話的意思時,便驚恐的看見愛爾娜將那人扛到背後,雖然男子的體型偏瘦,但再怎麼說也比愛爾娜高大太多了。
原本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幫忙,不過才走沒幾步公園就到了,一到達公園愛爾娜立刻將他丟到地上,然後彎下身子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槍、一把短刀和一個皮夾。
「感覺不太正派吶。」愛爾娜偏著頭打開皮夾,「幹麻?你那什麼痴呆臉?一個獨居女子沒有這點力氣是不行的。」
是嗎?身為一個獨居男子他都不曉得應該要具備這種力氣。
他湊到愛爾娜身邊一同看著皮夾裡的證件,「是魔都的居留證。」
「對,看起來也不太像是導都人。」愛爾娜思索著,「感覺有點蹊蹺,導都會委託這麼沒用的人來滅口嗎?」
「說不定導都不認為會有人知道犯案現場在哪,他們以為會不巧目擊到的應該都是普通民眾,這種人應付普通人確實是綽綽有餘了。」
「導都又不是沒錢,要請當然就請最好的啊。」
「那說不定他們不是委託這個人,是委託一個集團,那個集團擅自這麼以為的。」
「這倒是有可能。」
愛爾娜將他的東西塞回口袋,弄亂了他身上的衣服和頭髮,從旁邊撿了幾張報紙隨便蓋在他身上。
「這樣看起來比較像流浪漢吧!不然身上沒酒味倒在路邊可能會讓人起疑。」和愛爾娜在一起時,布朗寧常常有一種自己才是助手的錯覺。
「就這樣放著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我們不是都變裝過了嗎?光看外表應該認不出來吧?」愛爾娜扯了扯身上的黑色連帽斗篷,「而且他搞不好根本沒看到我們的臉,我們還戴口罩。」
「這麼說是沒錯,但只要被看到就有一定的風險啊。」
「那你想怎麼做?」愛爾娜皺眉問道。
「幹掉他好了。」布朗寧開玩笑的說。
「怎麼幹?」
「這個嘛……開槍的聲音太大了……」
「我有毒藥。」
「我只是開玩笑。」
「我不是。」
「我想也是。」真是可怕的女人。
布朗寧盯著地上的男子,思索著剛剛的行為有沒有任何差錯,「好吧,應該是沒有問題吧,就這樣丟著吧。」
愛爾娜伸展了一下身體,「太好了!去喝幾杯慶祝吧!總算是破案了呢!」
布朗寧苦笑:「對啊,總算是……」
直到最後一天才遇到真的是頗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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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酒吧啊!」
「這裡烏漆抹黑的,我完全看不到妳。」
「沒辦法,這裡沒有路燈嘛!」
「這樣連地上有狗屎的話都看不到。」
「那很好啊!你就不會知道你踩到狗屎。」
話不是這麼說的吧,布朗寧嘆了一口氣。
愛爾娜熟門熟路地帶他在一條完全沒有照明的小巷子裡鑽來鑽去,要不是拉著她的手,他恐怕真的會迷失在這條巷子裡。
「為什麼妳能走這麼順啊?」
「因為我來很多次啦,之前如果失眠都會去那間Bar喝幾杯。」
又拐了一個彎後,布朗寧感動涕零地看著前方一盞昏黃的小燈,愛爾娜輕哼著,「到囉!」
布朗寧細細打量著店面,雖然整體顏色偏暗,但卻給人一種低調奢華的感覺。小小塊的黑色招牌濃黑得發亮,華麗的珠灰色字跡在上頭揮灑著,在朦朧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爍爍,反倒像是一種黯淡的銀色。
「Gray Zone?挺符合魔都這個地方的。」
魔都原本就是龍蛇混雜之地,來自導都的工程師、世界各地的商人、旅人、流亡者、罪犯、傭兵匯聚一處,也因此魔都擁有許多龐大的幫派和情報組織。是非不分、風俗各異的迷離感,也是其稱號的由來。
「我也這麼覺得,」愛爾娜認同地點了點頭,「在這裡發生什麼好像都不奇怪。」
「就像我不知道這家店也沒有多驚訝,」布朗寧玩笑性地說,「妳怎麼知道這家店?」
「剛來時到處亂晃看到的。」她一臉正經地說,接著將斗篷的帽子拉下,取下口罩,「你也拿下來吧,打扮得太可疑的話是進不去的。」
說完後愛爾娜轉身,推開有著華麗金色雕花的厚重黑色大門。
酒吧裡幾乎沒什麼人,也是,現在都快兩點鐘了。
非常特別的是它竟然有隔間,而且隔音似乎相當良好,難怪不愛出門的愛爾娜會中意這家店。
如果想待在包廂的話,調酒師會先詢問想喝的飲品,之後若要續點只要按包廂內的呼叫鈴就可以了。這樣的設計,與其說是酒吧,更像是咖啡館之類的。
愛爾娜點了一杯Cinderella,自己則點了一杯No Name。
「說是要來喝一杯,結果還是喝果汁。」布朗寧笑道。
「偵探先生對調酒也挺了解的嘛!」愛爾娜優雅地執著酒杯,啜了一口,「我很久沒喝酒了,來這裡也大多是點果汁,或是礦泉水。」
「為什麼?」
「喝酒會讓我想起一個人。」她隱晦地說,「我怕我一喝就停不下來了。我只有一個人,要是喝到醉可沒人能抬我回去。」她笑了笑,嘴角勾勒出寂寥的弧度,但僅僅只是一瞬間,接下來她又以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態度開口:「說起來,No Name實在是非常適合你呢!」
「也很適合妳啊!」布朗寧真心這麼覺得,「Cinderella也很適合妳。」
「喔?怎麼說?難道我過去像灰姑娘,現在像公主了嗎?」
「不,」布朗寧晃了晃杯中的液體,「反了。妳過去像公主,現在像灰姑娘。」
「什麼意思?」她微微瞇了瞇眼,「因為我以前有權有勢、有名有利,而現在我只是一介平民?」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嗎?」布朗寧輕笑,「以前妳備受呵護,像個公主,被人捧在手掌心上,但午夜的鐘一打,妳反而離開了,隻身一人。」
愛爾娜偏頭看著他,當她感到困惑或是在思考時就會有這個小動作。她在想什麼?她能猜到自己已經想到了嗎?
「對,我離開了,心甘情願的,我不做會讓我後悔的事。」她比了比布朗寧快空的酒杯,「要點的話就盡量點,我什麼沒有錢最多。」
布朗寧聞言笑了,她又繼續說下去,「我當然很懷念過去那段時光,但我還是得繼續走下去。並不是說回憶不重要,也不是在否認我的過去,我只是覺得不該耽溺於其中,因為我們是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一直扮演著別的角色,不會很孤單嗎?」
「不會,」她笑了,「因為有這些回憶陪著我,讓我深深切切的知道我是誰。而且我從不認為我是一個人。」
「我也不認為妳是一個人。」布朗寧回應道,侍者剛好敲門進來。
「一杯Sea Breeze和一杯Old Pal。」布朗寧吩咐道,接著轉頭對愛爾娜眨了眨眼,「Old Pal給妳吧,妳今晚可以盡情的喝,有人可以把妳抬回去了。」
「什麼?」愛爾娜大笑,「你嗎?你看起來會比我先醉,這太可怕了。」
「那大不了我們兩個一起躺路邊啊,我不介意的。」布朗寧揚了揚眉。
「我才不可能喝到躺路邊,因為我看到你不行了之後就得把你抬回去了。」她笑著說,布朗寧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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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醒來,覺得頭痛欲裂,他將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揉了揉。
該死的宿醉,所以他才不喜歡喝酒。
昨晚他們兩人都沒有喝得很醉,閒聊了一陣後,兩人就像當初交換紙條確認ZW身分一樣,各寫了一張紙條給侍者,當作昨夜的最後一杯。侍者拿著紙條莫名其妙的表情有幾分喜感。
當侍者端著兩杯xyz上來時,他們忍不住擊掌,雖然用帶著手套的左手擊掌實在挺奇怪的。
布朗寧扶著額頭下了床,這裡是愛爾娜家的假房間,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頭腳步來來去去的聲音,空氣中還飄散著食物的香氣,他低頭瞥向錶面,又睡到中午了啊。
他抓了抓滿頭的亂髮,到房內的浴室梳洗,這裡真的挺像客房。
來到客廳後,愛爾娜正毫無形象地翹著腳吃著午餐,歐姆蛋、火腿、奶油的香氣讓他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布朗寧不禁覺得有幾分尷尬。
「醒啦?真剛好,我本來以為你會睡更久,就放在鍋裡想說待會再熱一下。」她將餐盤放在桌上,跳下沙發。布朗寧過去一直覺得她的行為很像小女孩,但現在他覺得除了那股純真,還多了幾分直率、豪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昨晚她扛起跟蹤他們的男子以及把酒當飲料喝的形象深留在腦海裡吧。
愛爾娜又端來一份同樣充滿西式早午餐氣息的餐點後,瞬間就跑不見了。布朗寧調整了一下帽子,坐下來,盯著餐盤看。
不管了,他餓死了。
「偵探先生會下西洋棋吧?」愛爾娜再度出現時,手裡多了一副西洋棋盒。
「唔,會是會,但是我很久沒跟別人下了。」這種需要兩個人進行的活動他多半很少從事。
「你以為我就很常跟別人下嗎?」說的也是。
「那妳買這個東西做什麼用?」他看著愛爾娜攤開繪著黑白方格的紙,並將棋盒內的棋子排列整齊。
「我可以假裝有人跟我下棋。」她一本正經地說,「開始吧!你拿白子。」
……完全是單方面的被輾殺。
布朗寧懊惱地看著棋局,自己根本只有掙扎的分。雖然大勢已定,但基於不服輸的個性,他還是相當認真地繼續下著。
大概再三棋以內就可以定勝負了,布朗寧開口:「我問妳一個問題,妳要不要回答隨便妳,我只是確認一下。」他一面說著,一面思考著下一棋要放在哪裡,話語隨著手裡的棋子一起落下:「妳是安芮亞,對不對?」
愛爾娜不發一語,幾乎毫不猶豫地就下了下一步棋。
布朗寧思考了一下,不管動哪一顆棋都會輸啊,他嘆了一口氣,移動了騎士。
愛爾娜動了主教,開口:「Checkmate。」
「唔。」
「不用掙扎了。」
「我也知道。」布朗寧嘆了一口氣,「這還是我第一次下棋輸人。」
「不用太沮喪,我這輩子也沒輸過人。」她眨了眨眼,「這應該算得上我目前為止下過最精采的一局了」。
布朗寧懂這句話的意思。如果照著他以前的推論,愛爾娜不可能沒輸過人的。
「我以為妳會否認。」
「沒什麼好否認的,」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告訴別人……偵探先生真是可怕,果然單純的人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質。每次看著偵探先生的眼睛,我都覺得像是要被看透了一樣。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卻常常覺得你像是站在旁邊觀看著,好像一切都不干你的事……」
她攤了攤手,「也許就是你永遠都是用一雙局外人的眼睛看事情,所以總是能輕易地剖析他人。你不會有身歷其中的真實感,一切就像是在看個故事似的,因此你特別不會被成見所限制。雖然這次途中出了個小差錯啦。」她俏皮一笑。
「真實感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曾經待過導都,聽著滿城傳說著安芮亞死亡的事,甚至看到我的遺書、我的遺體,你就很難做出這樣的推論,因為你會覺得安芮亞真的死了,當然不會猜我是安芮亞。比方說殺人吧,如果一定要拿刀捅進對方身體才能殺人,現在的殺人案就不會那麼多。滴幾滴毒藥到飯菜裡、扣個板機、按個按鈕,就能置對方於死地,現在要殺人太容易了,因為缺少殺死對方的真實感。」
「說吧,」愛爾娜,不對,現在是安芮亞,真複雜,自己確實該一律通稱為助手就好,「我哪裡露餡了?又或者是你突然決定從頭想一次?」
「不明生物,」他幫忙安芮亞將棋子收到棋盒裡,「我之前提過的委託人,他的代號叫ZW。」
「竟然,」她笑了,只有提到那個人時,她才會露出比較溫柔的表情,「唉呀,真沒想到。這種感覺也是挺浪漫的,雖然隔得遠遠的,但我們竟然陰陽差錯的接觸了同一個人。」
「現在你們倒是沒有隔得遠遠的。」
「我曉得。拜託你不要告訴他,等我離開了再說。」
「我知道。妳如果沒事就不要來找我,我怕他會派人監視我的屋子。」
「好了,」收完棋子後,她雙手盤胸,向後躺臥在沙發上,「我想聽聽你的推理,也可以幫你補充一下,導都這次行動的目的也順便告訴你吧。」
「我是先從雪莉琳堅持不公開藥單的部分想起,」布朗寧敘述著,「我猜,她不願意公布藥單的原因是,妳們姊妹的身體狀況完全不同,她想要讓人以為是藥物的問題,也就是說實際上根本和藥物無關。
除此之外,雪莉琳的很多行為,比方說,她要妳假裝智力和愛爾娜差不多,要妳們留一樣的髮型,保持相同的外貌,原因都只有一個,她希望妳們兩個一樣。換句話來說,妳們兩個不一樣,但不該是如此,因為妳們是同卵雙胞胎。
雪莉琳為什麼會害怕別人知道妳們不一樣?因為她怕別人想知道為什麼妳們不一樣。所以可以合理推斷,促使妳們之間產生差異的是不能公開的事,我想應該就是混沌元素,沒錯吧?」
安芮亞點了點頭,「我媽從來沒提過,但我猜是如此沒錯。我也跟你說過,混沌元素什麼都做得到──當然包括治好我的病。長期處在混沌元素壓力下的話,人體會自動產生抗逆境機制,這是一種治療疾病的方法。除此之外我會比愛爾娜聰明,可能是為了應對逆境產生的反應,也許你有聽說過,連隊成員也有因為長期待在混沌元素環境中,產生特殊能力的事,有點類似那樣。
我自己的猜測是,也許是我爸,或者是其他人,告訴我媽,與其妳一個人研究,不如我從另一個方面著手,成功治癒她們的機會會大一點,而我媽答應了,就把我交給那個人。我因為混沌元素的關係痊癒後,那個人告訴我媽,我媽反而擔心混沌元素的副作用,以及害怕被導都發現,和那個人絕交。我媽一直很不信任混沌元素,她肯定不想用這種方式治療愛爾娜,她要用她最信任、最拿手的領域去治療。」
布朗寧開口繼續說道,「之後發生的事,應該就像外界所知道的那樣。妳因為覺得和愛爾娜相比,妳實在幸運很多,所以一直對她的所做所為相當包容,但最後她把妳逼出實驗室,妳就無法忍受了,因為妳將研究視為妳的生命。所以最後妳決定下手殺了愛爾娜,是這樣嗎?」
「倒不全然是因為我離開實驗室」,她皺眉,「我之後也去其他實驗室應徵,或是投稿一些純理論論文,那都讓她很不愉快,她希望我完全退出學界,我跟她說不可能。
如果她只是這樣子也就罷了,我可以鬧失蹤,可以到地面上繼續研究,但她不是。她到後來變得很猜疑,我完全不敢吃家裡傭人做的菜,因為我在裡面驗到毒過,好幾次我走在街上,都會有失控的馬車朝我衝來,這絕對不是巧合。為了安全我告訴海爾──我都這麼叫他,我希望他收留我。梅瑟森家的警備森嚴,我希望住在他那裡,比較安全。結果海爾氣炸了,跑去跟媒體說一堆有的沒的,愛爾娜也跟著氣炸了。
她寄信到梅瑟森家給我,她要我離開學界和海爾,要不然就殺了我。她只給了我兩條路走,一條是放棄我置於生命之上的事物,一條是放棄我的生命,可是我都不想,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呢?如果我不殺掉她,現在我絕對不可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在導都我是比不過愛爾娜的,就像你以前提過的,她在導都就是個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我只是個學者。
我一直對她很包容,就像你說的,我覺得我比她幸運太多了,所以容忍她的無理取鬧對我來說沒什麼。其實她也沒有像大家想像的那麼壞,她很單純。我曾經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她說她只想要兩件事:第一是海爾,第二是她希望別人叫她愛爾娜,而不是安芮亞的姊姊。這讓我更同情她了,所以她做什麼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她最後的要求,說什麼我都不能妥協。
她要的是我的生命。坦白說,我並不怕死,我會殺掉愛爾那絕不是因為我貪生怕死所以先下手為強,在這個世上活著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手段,如果我不能活下去,我什麼事都做不了。要是有一天我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不會害怕,但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拼了命地活下去,因為我還有太多事還沒完成。」
她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像在說她剛剛吃了一個蛋糕似的,但布朗寧知道,她實際上的心情絕對不是如此,儘管已經過了兩年,她仍舊耿耿於懷。
明明就是愛爾娜先對她下手,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才予以反擊,但她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布朗寧很清楚,安芮亞將愛爾娜視為她研究上必要的犧牲者,雖然她並不後悔,但卻將其視為無法抹滅的罪孽,甚至可能因此更執著研究工作,「如果不夠認真的話,愛爾娜的犧牲就白費了」,她大概會這麼想吧!
看在任何人的眼裡,都會覺得愛爾娜不過是咎由自取,但她卻不認這麼認為,甚至還替愛爾娜說話,說她很單純、很可憐,自己比她幸運太多了──她大可把愛爾娜形容得十惡不赦,像ZW告訴他那樣,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布朗寧嘆了口氣,繼續問道:「妳們會同時在帝都也是妳安排的吧?妳早就知道她要去帝都出差,為了避免被懷疑所以還提前下去,妳應該是對她下了毒?之後再把昏迷不醒的她搬運到妳居住的旅館,並讓她打扮成妳的樣子,妳則打扮成她的樣子,頂替她的身分。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妳們的衣著打扮就判斷妳們的身分,所以沒有人會懷疑。」
「大致上就像你說的這樣,不過做起來當然更複雜。」她偏了偏頭,「我不是對她下毒,她真的是病死的。」
「咦?」布朗寧愕然,「妳的意思是說,妳害她病死?」
安芮亞點了點頭,「怎麼辦到的你應該也猜的到才對。」
布朗寧無法理解,這已經超乎常理了。
「所以我媽立刻就知道死的不可能是我,因為我絕對不可能因為免疫系統崩潰而死。愛爾娜死後沒多久她就自殺了。另一個知道的是海爾,他好歹也是研究免疫的工程師,一直對我媽研製的藥方很好奇,他曾經趁我睡著時偷了我的藥拿去化驗,結果發現只是普通的糖果,他當然立刻就曉得是怎麼回事了。」
「這也是為什麼往後兩年『愛爾娜』的作風會和以往差那麼多,因為根本已經是不同人了。」
「當然,我可做不出愛爾娜做的那些事,我不是那麼不擇手段的人。我敢說就算是為了研究,我也只犧牲過愛爾娜一個人,從沒因此陷害其他人。雖然這麼說很過分,但是愛爾娜自己做得太超過了,如果不是她威脅到我的性命,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你以前做的那番推論根本不是我會做的事,就算我和愛爾娜從小感情就很好,我也不會策劃這麼荒謬的事。」
布朗寧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我想到的就這些……不過我還是不懂妳是怎麼害愛爾娜病死的?唔,不要說,我要自己想。」
安芮亞笑了,「還是老樣子嘛,我明天凌晨就會走了,最多等你等到凌晨兩點,要是你沒來,我可就不告訴你答案,或是幫你確認囉。」
「OK。現在輪到妳說了,」布朗寧坐正身子,「導都的目的。」
「這其實和洛維斯事件有關,」布朗寧皺了皺眉,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兩件事會有關,「你以為我真的會讓愛爾娜翻到我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我是被她陷害了。」
即使事隔多年,她的語氣聽起來依然有點懊惱。
「我不是跟你說過導都的配點嗎?有一天有人帶著導都的機密文件來找我,內容是配點任務,幫忙導都研究混沌元素對人體的影響,好協助其開發混沌元素的相關武器,配點7。對我來說配點不是那麼重要,如果我接了,代表我可以光明正大訂購研究混沌元素的儀器和材料,我可以偷偷浮報實驗用量,自己偷藏一點,混沌元素的材料在導都管控相當嚴格。
但我還是覺得很奇怪,一般來說配點任務都是公開招標的,他說是因為這是人體實驗,導都覺得不便公開,至於找上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當初正好在進行藥物實驗,手邊有大量的自願者……他說無論我接不接,都必須從頭到尾保密,最後我當然是接了。
這是我第一次做混沌元素的人體實驗,但其實我根本不想做,我那次實驗做得很敷衍,就是隨便交差了事的程度,因為我知道混沌元素很容易對人體造成傷害。我立刻排除一些身體特別虛弱的病患,像是夏寇莉小姐,剩下的人我施用極微量的混沌元素,微量到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最後報告書上就寫,根據實驗,使用多少劑量以內都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真是我這輩子寫過最爛的報告。
因為我的實驗室信譽很高,所以我訂購混沌元素的相關器材時完全沒有人說什麼,也不需要提出任何證明,他們自然覺得我是拿來從事被允許的研究。但其實並不是,這份公文是假的,是愛爾娜捏造的,但所有的戳印、簽名都和我看過的一模一樣,我就這樣被騙了。愛爾娜偷了我的報告書,交給導都高層。而且還到處亂放我研究混沌元素的消息。
導都高層一開始很震驚,他們沒想到我會光明正大訂購器材,還拿來做人體試驗,但一看報告書他們就又傻眼了,根本沒做什麼,而且報告書的格式還是平常上繳配點任務的格式,白痴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沒辦法,全導都都在傳我研究混沌元素,就算曉得我是被陷害的,他們表面上還是得做些什麼。這些文件被列為機密,只有參與實驗的醫師、工程師和當初閱覽過的人才曉得。洛維斯博士向導都提議,他的年紀也差不多該退休了,不然就由他當表面上的代罪羔羊,導都也覺得這點子不錯,但他們還是懷疑我會接這樣的案子居心可議,所以事後我還是受到嚴格的監視。」
「地下室的那些儀器,其實都是洛維斯博士的。」安芮亞停頓了一下,布朗寧又滿臉震驚,「洛維斯博士本來就有在研究混沌元素,我在他實驗室工作時就發現了。我硬拗他讓我參與研究,剛開始他當然不肯,他雖然很高興,但不希望我做這些研究。我威脅他要時不讓我做就去告發他,當然實際上就算他不讓我做我也不可能告發他,我想他應該也清楚,這是讓他了解我是真心想研究的方式。
其實取得碩博士學位根本不需要花我那麼長的時間,我很多時候都賴在他的實驗室做混沌元素。後來他替我成立實驗室時,也偷渡了一些儀器過去,我也是在那時後思索要是被發現得留的退路,用安瑟的名義買了這棟房子。
洛維斯博士在向導都提議前就跟我說了這件事,他表示他真的想退休了,儀器也全送我,我就讓他運送到這間房子的地下室。畢竟之後我也受到監視,放在導都也沒用。」
「我那時候還不曉得很多導都不成文的規定。比方說,其實沒有哪一條法律是說研究混沌元素得判死刑的,他們被判刑的原因都是找了其他藉口。如果我當時懂一些潛規則,我絕對不會接這個案子。一直到愛爾娜死後,我代替她接觸政界我才曉得。
這次連續殺人案,他們會被殺的原因很單純,因為他們接觸過混沌元素,就只有這樣。導都一直很害怕汙染者會擁有強大的特異能力,所以所有接觸過混沌元素的生物都必須清除,包括人類。就算我的報告書寫他們完全不受混沌元素的影響,為求謹慎導都還是決定把他們全部處理掉,就是這樣。」
安芮亞皺眉,「我當然不覺得這是我的錯,錯的是導都,但我確實對他們感到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因為當初那個實驗,他們現在就不會死了。這是第一樁導都殺害工程師以外接觸混沌元素的人類,我並不太意外,我敢說以後還會再發生,現在也有一群不是工程師的人,天天接觸著混沌元素。」
布朗寧想了一下,遲疑的開口,「妳該不會是指連隊?」
「沒錯,」安芮亞點了點頭,「我敢說等他們的使命達成,導都就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布朗寧有些不敢置信,連隊由導都和帝國合作成立,為了讓地面免於渦的殘害而終日奮戰著,最後的命運卻會是被視為汙染者,像滅菌一般全部遭到清除嗎?
「如果你不相信就罷了,我是對此深信不疑,現在的導都腐敗至極,做什麼都不意外好嗎?」她帶刺地一笑,「就連這次的受害者,他們根本連污染者都稱不上,也不曉得自己曾參與混沌元素的試驗,都慘遭這樣的下場,那些實際上的污染者、真的擁有特異能力的戰士們呢?一定會被殺害的,除非他們有更大的用途。」
她站起身來,將吃完的餐盤疊起,「總之,大概就這樣吧!大部分的事我都說了,如果你沒事的話就自己再看要什麼時間來找我,記得,凌晨兩點以前。我現在也得收拾東西了。」
「不過,說起來,妳凌晨兩點走的話,大概也不知道今天夏寇莉小姐會不會被殺。」
「那又有什麼關係,」她無所謂地說,「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如果夏寇莉小姐被殺的話,那導都針對的就是罕見疾病的試驗者,但我想不太可能就是了。」
「說的也是,」布朗寧起身,將帽沿往上推了點,「那麼晚上見,我大概不會太早來找妳吧!」
因為他現在還在宿醉,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布朗寧一面揉著額頭一面離開安芮亞家,他想這個名稱應該是不可能再改變了。
TBC.
後話
解釋一下調酒:
xyz是英文字母的最後三個,象徵著無法超越的意思,也可以象徵最後一杯酒或是結束的意思。
Cinderella是無酒精調酒,其實就是果汁。
→Next
【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8)
埋伏的過程他不斷思考著整件事到底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幾乎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埋伏身上,這是他頭一次慶幸沒有遇到兇手。
「沒想到漢克真的是第12位,你真的是個衰人耶。」愛爾娜同情地看著他,「我要去把我的東西撿回來了,你要一起去嗎?」
「才不要。」這也是未解的謎團之一。
「那你可得等我撿回來才能走,不然一定會看到的。」愛爾娜笑著說,「真的很好猜啊,搞不懂你的盲點到底在哪裡。」
「唔。」他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
愛爾娜回來後他們就如往常的分道揚鑣,回到家後布朗寧立刻拿紙筆紀錄下所有他覺得有疑點的地方。
布朗寧極力撇開所有和安瑟以及愛爾娜相處所產生的成見,單就資料本身做紀錄。她們,這麼說也有點奇怪,她,一定有說謊、一定有演戲,如果不撇開成見那就一定有他所看不到的盲點。
1.安芮亞智力比愛爾娜高、身體比愛爾娜健康。
2.雪莉琳異常偏愛愛爾娜。
3.安芮亞花了兩年才取得碩博士學位。
4.安芮亞異常單純、異常包容愛爾娜。
5.愛爾娜如何取得安芮亞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
6.海爾希斯異常的轉變。
7.安芮亞死亡時,愛爾娜剛好也在帝都出差。巧合?
8.愛爾娜升官快速的原因。
9.愛爾娜在安芮亞死亡後淡出政壇的原因。
10.愛爾娜離開導都的原因。
11.居留證與不明巨型物體皆需重新思考。
12.雪莉琳自殺的原因。
13.雪莉琳堅決不公開藥單的原因。
14.洛維斯頂罪是否另有隱情?
15.她們的父親?
這麼一列倒也不是普通的多,布朗寧皺眉。
布朗寧執筆將3、6、8、15劃掉,這些是他認為想破頭也不見得想的到的問題,而且相形之下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
先從可能比較好找到解答的問題下手,布朗寧思考了一下,將1、2、4、13圈起。
這幾個幾乎都有連帶關係,因為愛爾娜本身較居於弱勢,因此雪莉琳特別溺愛她,安芮亞對她的包容也可能是這個原因。
雪莉琳不公開藥單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為什麼她們姊妹會有這種差異。如果完全不公開藥單,別人可能就會覺得她們可能服用了不同的藥,或是同一種藥在不同人體的作用會有極大的差別。
根據愛爾娜公布的藥單,後者的可能性不高,除非ZW給他的藥單介紹不夠詳盡,但這實在不太像ZW會犯的錯誤。因此可能是愛爾娜和安芮亞真的服用不同的藥物,但這他之前也和ZW討論過了,相當矛盾。
換句話說,實際情況應該都不是這兩者,因此雪莉琳刻意不公開,誤導大眾做這兩種揣測,也就是說,實際情況不但不是這兩種,雪莉琳還不想讓大家知道實際的情況。
布朗寧停下轉筆的動作,震驚地思索著從他腦袋閃現的想法。
如果這麼解釋……布朗寧的腦袋快速運轉著,完全可以解釋雪莉琳對愛爾娜的態度,不僅如此可以解釋雪莉琳一切的行為,除此之外她們兩人身體的差異、安芮亞的死因、愛爾娜淡出政壇和離開導都的原因,甚至連ZW的身分,都可以輕易推得。
他之前被安瑟的態度誤導而做出的錯誤推論,陰陽差錯地可以解釋許多問題,因此自己幾乎毫不考慮的就往這方面思考。
明明就不是非常難的問題,但他卻受限於成見,一直無法突破那個盲點。
布朗寧咬了咬下唇,要不是她不曉得自己在導都的連絡人代號就叫ZW,自己恐怕就會這樣誤會到底,這次可真是推託大了啊!
他嘆了一口氣,這次的案件可真是紮紮實實的讓他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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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望著鏡中的自己,兩個明顯的黑眼圈難看至極。
第12天,快結束了。
昨晚想到的推論太過具有顛覆性,讓他一整夜都睡不好,斷斷續續的做了許多夢,醒了好幾次,因此他乾脆早早就起床了。
他想向愛爾娜打探一下消息。不是沒自信,是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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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人回應,布朗寧想起愛爾娜說過她出門時會把狗抱進屋子裡,因此大概是不在家吧。
他只好掏出鑰匙自行進入,空蕩蕩的房子裡一個人也沒有。
他才坐沒多久,正覺得無聊考慮要不要到處翻翻看看時,愛爾娜就回來了。
原本他想打聲招呼,但愛爾娜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慌張,她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進門後頻頻窺看著門上的小孔,彷彿是怕被人跟蹤到家或是在躲避誰似的。
過了好半晌她才終於離開那道門,發現他的存在。
「噢,怎麼不叫我一聲?」她看起來有點尷尬。
「噢,妳好。妳剛剛在幹麻?」
「我遇到熟人,他還跟著我……」她含糊地說,「不過應該只是剛好啦,沒有跟到底,應該不可能發現我,你之前說安瑟和我的樣子差很多,對吧?」她看起來非常不安,真是難得。
「差超多的。」雖然布朗寧大概猜到那個熟人會是誰了,但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那個人是誰?我聽說過嗎?」
「就我認識的人啊,」廢話。彷彿看到自己的眼神,愛爾娜才又補了句,「海爾希斯‧梅瑟森。」真是中大獎了。
「我記得妳之前不是說派駐魔都的工程師都不怎麼樣嗎?」
「他應該不可能是派駐,大概只是巡視而已。」
「巡視?」
愛爾娜點了點頭,「在地面工作的話,多少有點脫離導都掌控,所以會定期派人來巡視,看看績效、有沒有偷懶,之類的。魔都和連隊都會有。」
「巡視需要勞動到海爾希斯這樣的大人物嗎?」布朗寧質疑地問道。
「那是配點。領導都資金的實驗室都有義務幫導都做事,規定上是每年必須累積9點,通常是承接導都想做的實驗,或是一些雜事。像巡視魔都大概就只有1點吧,但因為很輕鬆所以其實還滿搶的,反而巡視連隊就沒什麼人要,因為感覺很危險。」
「哦……」原來還有這回事,「那海爾希斯不能隨便派實驗室的人來巡視嗎?一定要親自來嗎?」
「當然可以,所以我遇到時也嚇到了。」
「妳會不會認錯人啊?」
「怎麼可能啊,他那麼好認。」說的也是。
「說起來,你來我家幹麻啊?」
「喔喔,我有些問題想問妳。妳在導都有沒有認識這樣一個人,他人緣很好、人脈也很廣,而且大家有什麼八卦都會想跟他講,因為他的口風很緊,而且他人本身也滿有趣的,和他聊天感覺挺好玩的。有這樣的人嗎?」
愛爾娜皺眉,「你問這要幹麻?」
「我之前提到的委託人就是這副德性。」
「喔……」她感覺有些遲疑,像在猶豫到底該不該說,「我覺得你應該也知道才對。」
「我想確認。」
「又來了,」她笑了,「不然這樣吧,我給你一張紙,我們兩個同時寫下他的名字,看看你的猜測對不對。」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錯。
當他們交換字條時,布朗寧得意地笑了,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對了,我昨天後來才想到一件事,這個基地不是妳和安芮亞合建的嗎?那為什麼通往地下室的檢驗是採用妳的虹膜、妳的指紋、妳的聲紋?就我所知,這些特徵應該就算是雙胞胎也不一樣才對。」布朗寧問道。
「原本當然是設定安芮亞的,但她沒有來,所以就被我更改了。」
「這種儀器要怎麼更改設定啊?」布朗寧好奇地問。
「輸入當初設定的密碼,還有做DNA檢驗就行了。因為這套系統當初也有考慮使用者意外身亡的狀況,所以設定上是這樣,其實反而比系統本身做的檢測還要薄弱許多,但也沒辦法。密碼是我和安芮亞共同設的,我們兩個的DNA也一樣,所以要更改設定很容易。」
「這樣啊……沒事了,我只是想來問妳這些問題。」
「對了,說起來你到底想到我是用什麼東西留下訊息了沒啊?」愛爾娜笑著問道。
「噢喔,那個啊,我想到了,我之前真的是被鬼遮眼了。」布朗寧思索了一下,才再度開口,「是妳在導都服用的藥吧?而且我猜妳應該還留了最明顯的,比方說我記得有一個有銅板那麼大,還是亮橘色,就算是在微弱的路燈光照下應該也很明顯。因為我一直印象深刻妳不需要服藥了,結果竟然就一時忘了。外界的人還是都以為妳要服藥,所以對他們來說,就算妳跑到地面也還是必須帶著藥物離開。」
「沒錯。」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藥包,透明的小紙袋裡裝著數粒藥丸和藥片,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銅板大的橘色藥片。「不曉得的人就算在路上看到也很容易當成垃圾吧!」
「真的,我以前完全沒注意到……」布朗寧搔了搔臉頰,無奈地承認。
「沒事的話就今晚十點見了,今天一定會成功的!」愛爾娜笑道,「我大概第14天凌晨就會離開了。到時候我家要是還有剩什麼就隨你拿,你想把家具賣掉賺錢也是可以,鑰匙也不用還我了。」
「謝啦,」布朗寧扶了扶帽沿,「晚上十點見,今天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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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接近家門時,旁邊一個人猛然對他鞠躬,嚇了他一大跳。
「布朗寧先生您好,我是ZW先生派來的,不好意思沒有事先約好就前來叨擾。」
「喔,不會不會。有什麼事嗎?」布朗寧大概猜到ZW的目的了,但他竟然隨時隨地都能派人,這點實在令布朗寧感到咋舌。
「請問布朗寧先生,您手上的案子結案了嗎?」
布朗寧苦笑著回答,「抱歉,還沒有耶。」
「是這樣的,ZW先生因為以為您這樁案子不會花太長的時間,所以錯估了資金的周轉,現在手頭上有點緊,所以想詢問您能不能先付款?」
「喔!沒有問題的,只是我可能得去銀行一趟。」
「十分抱歉,勞煩您了。」男子自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這是帳單,請您查收。」
布朗寧抽出信封袋裡的紙條,果然非同小可。「看來我是非得去銀行不可了,你要跟來嗎?還是在這裡等?」
「勞煩您跑這一趟了,我還是在這裡等候您回來就好,十分的抱歉。」
「不會,那就只好請你稍等一下了。」
「感謝您,請您慢慢來就好。」
布朗寧不自覺地摸了摸帽子,幸好他剛剛才去了愛爾娜家。ZW還真不是普通的心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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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ZW也如預期地自動打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誰叫你那麼衰洨,拖了那麼久還結不了案,害我一時資金周轉不靈。」
「唉呀呀,這真是我聽過最沒誠意的道歉。」
「那還真是抱歉啊,只好祝你今晚真的會成功囉!」
「唉,想想你昨晚也這麼對我說呢!你還是閉嘴不要說話好了,被你提到的祝福都不會成真。」
「別這麼說嘛!」ZW假裝無辜的語氣十分好笑,「你別忘了我之前說了好幾次祝你不要被人看到耶,如果真的照你所說的話……」
「好,對不起,我錯了,希望你每次說的祝福都會成真,就算不會成真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衰。」
「本來就是這樣嘛!」ZW理所當然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欠揍。
「對了,布朗寧,你之前不是請過一個助手嗎?我本來叫我的屬下好好瞄她幾眼,回來跟我報告,結果我的屬下竟然跟我說他完全沒看到別人耶!」
「你那什麼裝可憐的聲調,聽起來噁心死了。」布朗寧皺眉說道,果然提到這件事了。
「唉唉,我很想知道布朗寧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嘛!我告訴你,我認識的女人可多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我都可以介紹給你。你助手長什麼樣子啊?」
「這很重要嗎?」
「喔,所以布朗寧你是完全不重外表,只重內在的人。那你助手的個性如何?」
「煩死了,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啦。」布朗寧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陪他虛鬧,雖然他曉得ZW是真心想打探他助手的消息。
「真的不是嗎?魔都大偵探布朗寧真的需要請助手啊?到底是什麼樣的案子呢?我好好奇喔,可以說給我聽嗎?」
「你超煩的耶。」布朗寧扶了扶額頭,這是他的真心話。
「我好傷心,你竟然這樣說我,我對你這麼的關心……」
「拜託不要再裝可憐了。」
「我是真的很可憐啊。」ZW甚至假裝抽抽噎噎的聲音,布朗寧忍不住翻了白眼。「好嘛!那不提你的助手了。你對導都的女人有興趣嗎?我可以介紹一票給你相親,你應該也老大不小了吧?不想一輩子光棍吧?唉,我都快為我自己這種重情重意的性格掬一把感動的淚水了,朋友,看我有多關心你。」
「是喔,」布朗寧沒好氣地說,「不知道是誰前幾天才說我只是你的生意對象。」
「哇!你的記憶力真不是普通的好耶!」ZW笑道,「那我不是更重情重意了嗎,區區一個生意對象都對他這麼好。怎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重點應該不是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吧!導都的女人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地面上的窮偵探?」
「這很難說啊,我就挺欣賞你的,你有很好的才能。我相信真正聰明的女人都知道要選你這種,雖然沒什麼錢,長得應該也不怎麼帥吧,嗯,反正不可能比我帥,然後年紀應該也不小了,但聰明又純情,有腦袋的女人就知道要選這種。」
「是喔是喔,」布朗寧隨便應道,「那隨你啊,你就介紹你覺得有腦袋的女人給我吧!」
「唔,我想想啊……」ZW拉長了尾音,然後用一種苦惱的語氣開口,「糟糕,這麼一想好像沒半個,可憐的布朗寧,你只好一輩子光棍了。」
「……」ZW討人揍的功力肯定世界一流。「夠了沒啊,除了廢話你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ZW發出了嘆息聲,「唉,你竟然說你的終生大事是廢話……好吧,確實沒什麼要說的呢!老實說我只是對你的助手感到好奇而已。」
「沒什麼好好奇的啦!」布朗寧隨口應道,但卻在心中暗自捏了把冷汗,看來之後隨時都得注意有沒有人跟蹤他,也得提醒愛爾娜沒事不要隨便來找他。「如果沒事的話我要掛了喔!」
「等一下!」又怎麼了啦!布朗寧在內心大喊著。「你助手跟你到什麼時候解約?你們不可能是長期的吧?」
「確實不是。」雖然布朗寧比較想回答是,但他曉得那樣就太不尋常了。
「我想聘請你的助手,」ZW笑嘻嘻地說,「有沒有她的聯絡方式啊?」
真是太高招了。但想到這時他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當初也是用這個方法留住安瑟。
「她家又沒有通訊器。」
「不不不,你只要給我住址就好了。」ZW聽起來很高興,「和你約滿後她也失業了吧?把她介紹給我,她肯定會很感激你的。」
「我不能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隨便給你住址,我再問問她吧。」最苦惱的是自己還得假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布朗寧覺得跟ZW周旋真不是普通地煩人。
「好喔,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約滿?我再打來問你。」
今天是第12天,愛爾娜說她第14天凌晨就會離開了,但為了避免意外布朗寧決定多加一天,第15天的話她應該肯定離開魔都了。
「加上今天還有四天。」
「也就是大大後天囉!到時候我再打來問你。」
「應該沒事了吧?掰囉!」
「掰掰!祝你今晚不要被人看到!」
布朗寧掛下電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他已經可以預見第15天時ZW打來,自己告訴他他的助手已經離開魔都時,他暴跳如雷的樣子。
ZW不認為自己會知道真相,也不曉得自己已經看穿他的身分,所以對他毫不懷疑。
除此之外愛爾娜也是,她也認為他深信自己之前做出的那套推論,因此對自己也毫無戒備。
布朗寧嘆了口氣,成見與自信果然是可怕的東西,就像ZW之前也深信愛爾娜不可能在魔都,而一再否決他所說的話。
但布朗寧還是十分好奇,ZW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瞬間知道他助手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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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愛爾娜一如往常的,壓低身子在草叢裡等待著,愛爾娜難得神采奕奕,不如往常總是一臉疲憊,還不停在埋伏過程打瞌睡的模樣。
由於魔都並沒有大城市多采多姿的夜生活,因此並沒有很多人在晚上出門,大概九點過後路上就沒有什麼行人了,再加上漢克家也並非位在鬧區,因此如果有其他人接近,應該會相當明顯才對。
直到凌晨一點多時,街上才終於出現人影,布朗寧銳利地盯著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他靈巧地打開門鎖,光明正大地走進去。當人影再度出來時,布朗寧緊盯著他逃逸的方向,過了好半晌才悄悄追了上去。
跟蹤一向是他最擅長的拿手絕活,就算導都派來的是一流的高手,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被發現。人影確實完全沒注意到後面有人似地,只一顧地往前奔跑。雖然他移動的速度很快,但卻相當輕巧,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腳步聲,這倒是令布朗寧挺好奇的,這樣的人真的不會是職業殺手嗎?
跟到最後他躲在牆角,看著男子進入一座高塔,布朗寧相當清楚,塔頂正是飛行器停泊的場所。差不多也該到此結束了──沒多久他便毫不意外的看見塔頂一台飛行器起飛,離去。
非常順利。
布朗寧屏著呼吸回到原地,愛爾娜還俯臥在草叢後等他。
「怎麼樣?」愛爾娜低聲問道。
「搭飛船走了。」
「我的藥呢?」
「沒看到,應該被拿走了。」
「也太順利了。」
「那不是很好嗎?」
愛爾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說話的聲音仍然相當小聲,「總算是結束了,那我們去喝一杯吧!這次挑離我家近的,比較公平。」
「那這次是不是要輪到妳請客比較公平?」他們一面離開原地一面閒聊著。
「我無所謂啊,又不像你那麼窮酸。」愛爾娜笑道。
布朗寧捏了捏愛爾娜的手臂,她不解的抬頭投以充滿疑問的眼神。
「有人。假裝沒事,繼續走。」布朗寧用氣音說道,ZW的烏鴉嘴真不是蓋的,他懊惱地想。
對方應該是埋伏在離犯案現場稍遠一點的地方,看到他們兩人離開才跟上來的。換句話說,他應該很早就知道他們兩個的存在,知道他們是兩人一組,所以他獨自去追兇手時才沒有跟上來。
但他沒有跟兇手一起搭飛船離開的話,倒也不見得是導都的人。也許是導都隱瞞身分委託魔都的人調查出現在犯案現場的可疑份子。
幸好有變過裝。
後頭的人一直尾隨著,似乎沒有打算做什麼行動的樣子。大概是想跟蹤他們到家,之後再慢慢解決。
跟蹤技巧實在有夠爛的,甚至還聽得到他的呼吸聲,導都到底是去哪裡找人啊?
布朗寧假裝若無其事地走著,當他和愛爾娜繞過一個轉角時,布朗寧打了個手勢,示意愛爾娜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原本跟在他們後頭的人鬼鬼祟祟的從牆頭冒了出來,看到布朗寧他們就在牆邊時,甚至還驚嚇地彈了起來。
布朗寧立刻將他壓制在地面上,並將他的雙手反扣至背後。實在是有夠遜的,感覺根本是門外漢啊,真的是導都找來清查犯案現場可疑人物的人嗎?布朗寧困惑地想。
底下的人不停掙扎著,愛爾娜走近蹲了下來,手上拿著一支注射筒,扎進那人的手臂。
男子的掙扎越來越微弱,最後完全不動了。布朗寧摸了摸他的脈搏,還活著。
「妳做了什麼?」
「別緊張,只是強力安眠藥而已。」愛爾娜回應著。
布朗寧鬆手,愛爾娜皺著眉看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男子,「幸好公園離這裡很近。」
「蛤?」
布朗寧還無法理解她那句話的意思時,便驚恐的看見愛爾娜將那人扛到背後,雖然男子的體型偏瘦,但再怎麼說也比愛爾娜高大太多了。
原本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幫忙,不過才走沒幾步公園就到了,一到達公園愛爾娜立刻將他丟到地上,然後彎下身子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槍、一把短刀和一個皮夾。
「感覺不太正派吶。」愛爾娜偏著頭打開皮夾,「幹麻?你那什麼痴呆臉?一個獨居女子沒有這點力氣是不行的。」
是嗎?身為一個獨居男子他都不曉得應該要具備這種力氣。
他湊到愛爾娜身邊一同看著皮夾裡的證件,「是魔都的居留證。」
「對,看起來也不太像是導都人。」愛爾娜思索著,「感覺有點蹊蹺,導都會委託這麼沒用的人來滅口嗎?」
「說不定導都不認為會有人知道犯案現場在哪,他們以為會不巧目擊到的應該都是普通民眾,這種人應付普通人確實是綽綽有餘了。」
「導都又不是沒錢,要請當然就請最好的啊。」
「那說不定他們不是委託這個人,是委託一個集團,那個集團擅自這麼以為的。」
「這倒是有可能。」
愛爾娜將他的東西塞回口袋,弄亂了他身上的衣服和頭髮,從旁邊撿了幾張報紙隨便蓋在他身上。
「這樣看起來比較像流浪漢吧!不然身上沒酒味倒在路邊可能會讓人起疑。」和愛爾娜在一起時,布朗寧常常有一種自己才是助手的錯覺。
「就這樣放著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我們不是都變裝過了嗎?光看外表應該認不出來吧?」愛爾娜扯了扯身上的黑色連帽斗篷,「而且他搞不好根本沒看到我們的臉,我們還戴口罩。」
「這麼說是沒錯,但只要被看到就有一定的風險啊。」
「那你想怎麼做?」愛爾娜皺眉問道。
「幹掉他好了。」布朗寧開玩笑的說。
「怎麼幹?」
「這個嘛……開槍的聲音太大了……」
「我有毒藥。」
「我只是開玩笑。」
「我不是。」
「我想也是。」真是可怕的女人。
布朗寧盯著地上的男子,思索著剛剛的行為有沒有任何差錯,「好吧,應該是沒有問題吧,就這樣丟著吧。」
愛爾娜伸展了一下身體,「太好了!去喝幾杯慶祝吧!總算是破案了呢!」
布朗寧苦笑:「對啊,總算是……」
直到最後一天才遇到真的是頗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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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酒吧啊!」
「這裡烏漆抹黑的,我完全看不到妳。」
「沒辦法,這裡沒有路燈嘛!」
「這樣連地上有狗屎的話都看不到。」
「那很好啊!你就不會知道你踩到狗屎。」
話不是這麼說的吧,布朗寧嘆了一口氣。
愛爾娜熟門熟路地帶他在一條完全沒有照明的小巷子裡鑽來鑽去,要不是拉著她的手,他恐怕真的會迷失在這條巷子裡。
「為什麼妳能走這麼順啊?」
「因為我來很多次啦,之前如果失眠都會去那間Bar喝幾杯。」
又拐了一個彎後,布朗寧感動涕零地看著前方一盞昏黃的小燈,愛爾娜輕哼著,「到囉!」
布朗寧細細打量著店面,雖然整體顏色偏暗,但卻給人一種低調奢華的感覺。小小塊的黑色招牌濃黑得發亮,華麗的珠灰色字跡在上頭揮灑著,在朦朧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爍爍,反倒像是一種黯淡的銀色。
「Gray Zone?挺符合魔都這個地方的。」
魔都原本就是龍蛇混雜之地,來自導都的工程師、世界各地的商人、旅人、流亡者、罪犯、傭兵匯聚一處,也因此魔都擁有許多龐大的幫派和情報組織。是非不分、風俗各異的迷離感,也是其稱號的由來。
「我也這麼覺得,」愛爾娜認同地點了點頭,「在這裡發生什麼好像都不奇怪。」
「就像我不知道這家店也沒有多驚訝,」布朗寧玩笑性地說,「妳怎麼知道這家店?」
「剛來時到處亂晃看到的。」她一臉正經地說,接著將斗篷的帽子拉下,取下口罩,「你也拿下來吧,打扮得太可疑的話是進不去的。」
說完後愛爾娜轉身,推開有著華麗金色雕花的厚重黑色大門。
酒吧裡幾乎沒什麼人,也是,現在都快兩點鐘了。
非常特別的是它竟然有隔間,而且隔音似乎相當良好,難怪不愛出門的愛爾娜會中意這家店。
如果想待在包廂的話,調酒師會先詢問想喝的飲品,之後若要續點只要按包廂內的呼叫鈴就可以了。這樣的設計,與其說是酒吧,更像是咖啡館之類的。
愛爾娜點了一杯Cinderella,自己則點了一杯No Name。
「說是要來喝一杯,結果還是喝果汁。」布朗寧笑道。
「偵探先生對調酒也挺了解的嘛!」愛爾娜優雅地執著酒杯,啜了一口,「我很久沒喝酒了,來這裡也大多是點果汁,或是礦泉水。」
「為什麼?」
「喝酒會讓我想起一個人。」她隱晦地說,「我怕我一喝就停不下來了。我只有一個人,要是喝到醉可沒人能抬我回去。」她笑了笑,嘴角勾勒出寂寥的弧度,但僅僅只是一瞬間,接下來她又以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態度開口:「說起來,No Name實在是非常適合你呢!」
「也很適合妳啊!」布朗寧真心這麼覺得,「Cinderella也很適合妳。」
「喔?怎麼說?難道我過去像灰姑娘,現在像公主了嗎?」
「不,」布朗寧晃了晃杯中的液體,「反了。妳過去像公主,現在像灰姑娘。」
「什麼意思?」她微微瞇了瞇眼,「因為我以前有權有勢、有名有利,而現在我只是一介平民?」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嗎?」布朗寧輕笑,「以前妳備受呵護,像個公主,被人捧在手掌心上,但午夜的鐘一打,妳反而離開了,隻身一人。」
愛爾娜偏頭看著他,當她感到困惑或是在思考時就會有這個小動作。她在想什麼?她能猜到自己已經想到了嗎?
「對,我離開了,心甘情願的,我不做會讓我後悔的事。」她比了比布朗寧快空的酒杯,「要點的話就盡量點,我什麼沒有錢最多。」
布朗寧聞言笑了,她又繼續說下去,「我當然很懷念過去那段時光,但我還是得繼續走下去。並不是說回憶不重要,也不是在否認我的過去,我只是覺得不該耽溺於其中,因為我們是不可能回到過去的。」
「一直扮演著別的角色,不會很孤單嗎?」
「不會,」她笑了,「因為有這些回憶陪著我,讓我深深切切的知道我是誰。而且我從不認為我是一個人。」
「我也不認為妳是一個人。」布朗寧回應道,侍者剛好敲門進來。
「一杯Sea Breeze和一杯Old Pal。」布朗寧吩咐道,接著轉頭對愛爾娜眨了眨眼,「Old Pal給妳吧,妳今晚可以盡情的喝,有人可以把妳抬回去了。」
「什麼?」愛爾娜大笑,「你嗎?你看起來會比我先醉,這太可怕了。」
「那大不了我們兩個一起躺路邊啊,我不介意的。」布朗寧揚了揚眉。
「我才不可能喝到躺路邊,因為我看到你不行了之後就得把你抬回去了。」她笑著說,布朗寧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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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醒來,覺得頭痛欲裂,他將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揉了揉。
該死的宿醉,所以他才不喜歡喝酒。
昨晚他們兩人都沒有喝得很醉,閒聊了一陣後,兩人就像當初交換紙條確認ZW身分一樣,各寫了一張紙條給侍者,當作昨夜的最後一杯。侍者拿著紙條莫名其妙的表情有幾分喜感。
當侍者端著兩杯xyz上來時,他們忍不住擊掌,雖然用帶著手套的左手擊掌實在挺奇怪的。
布朗寧扶著額頭下了床,這裡是愛爾娜家的假房間,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頭腳步來來去去的聲音,空氣中還飄散著食物的香氣,他低頭瞥向錶面,又睡到中午了啊。
他抓了抓滿頭的亂髮,到房內的浴室梳洗,這裡真的挺像客房。
來到客廳後,愛爾娜正毫無形象地翹著腳吃著午餐,歐姆蛋、火腿、奶油的香氣讓他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布朗寧不禁覺得有幾分尷尬。
「醒啦?真剛好,我本來以為你會睡更久,就放在鍋裡想說待會再熱一下。」她將餐盤放在桌上,跳下沙發。布朗寧過去一直覺得她的行為很像小女孩,但現在他覺得除了那股純真,還多了幾分直率、豪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昨晚她扛起跟蹤他們的男子以及把酒當飲料喝的形象深留在腦海裡吧。
愛爾娜又端來一份同樣充滿西式早午餐氣息的餐點後,瞬間就跑不見了。布朗寧調整了一下帽子,坐下來,盯著餐盤看。
不管了,他餓死了。
「偵探先生會下西洋棋吧?」愛爾娜再度出現時,手裡多了一副西洋棋盒。
「唔,會是會,但是我很久沒跟別人下了。」這種需要兩個人進行的活動他多半很少從事。
「你以為我就很常跟別人下嗎?」說的也是。
「那妳買這個東西做什麼用?」他看著愛爾娜攤開繪著黑白方格的紙,並將棋盒內的棋子排列整齊。
「我可以假裝有人跟我下棋。」她一本正經地說,「開始吧!你拿白子。」
……完全是單方面的被輾殺。
布朗寧懊惱地看著棋局,自己根本只有掙扎的分。雖然大勢已定,但基於不服輸的個性,他還是相當認真地繼續下著。
大概再三棋以內就可以定勝負了,布朗寧開口:「我問妳一個問題,妳要不要回答隨便妳,我只是確認一下。」他一面說著,一面思考著下一棋要放在哪裡,話語隨著手裡的棋子一起落下:「妳是安芮亞,對不對?」
愛爾娜不發一語,幾乎毫不猶豫地就下了下一步棋。
布朗寧思考了一下,不管動哪一顆棋都會輸啊,他嘆了一口氣,移動了騎士。
愛爾娜動了主教,開口:「Checkmate。」
「唔。」
「不用掙扎了。」
「我也知道。」布朗寧嘆了一口氣,「這還是我第一次下棋輸人。」
「不用太沮喪,我這輩子也沒輸過人。」她眨了眨眼,「這應該算得上我目前為止下過最精采的一局了」。
布朗寧懂這句話的意思。如果照著他以前的推論,愛爾娜不可能沒輸過人的。
「我以為妳會否認。」
「沒什麼好否認的,」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告訴別人……偵探先生真是可怕,果然單純的人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質。每次看著偵探先生的眼睛,我都覺得像是要被看透了一樣。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卻常常覺得你像是站在旁邊觀看著,好像一切都不干你的事……」
她攤了攤手,「也許就是你永遠都是用一雙局外人的眼睛看事情,所以總是能輕易地剖析他人。你不會有身歷其中的真實感,一切就像是在看個故事似的,因此你特別不會被成見所限制。雖然這次途中出了個小差錯啦。」她俏皮一笑。
「真實感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曾經待過導都,聽著滿城傳說著安芮亞死亡的事,甚至看到我的遺書、我的遺體,你就很難做出這樣的推論,因為你會覺得安芮亞真的死了,當然不會猜我是安芮亞。比方說殺人吧,如果一定要拿刀捅進對方身體才能殺人,現在的殺人案就不會那麼多。滴幾滴毒藥到飯菜裡、扣個板機、按個按鈕,就能置對方於死地,現在要殺人太容易了,因為缺少殺死對方的真實感。」
「說吧,」愛爾娜,不對,現在是安芮亞,真複雜,自己確實該一律通稱為助手就好,「我哪裡露餡了?又或者是你突然決定從頭想一次?」
「不明生物,」他幫忙安芮亞將棋子收到棋盒裡,「我之前提過的委託人,他的代號叫ZW。」
「竟然,」她笑了,只有提到那個人時,她才會露出比較溫柔的表情,「唉呀,真沒想到。這種感覺也是挺浪漫的,雖然隔得遠遠的,但我們竟然陰陽差錯的接觸了同一個人。」
「現在你們倒是沒有隔得遠遠的。」
「我曉得。拜託你不要告訴他,等我離開了再說。」
「我知道。妳如果沒事就不要來找我,我怕他會派人監視我的屋子。」
「好了,」收完棋子後,她雙手盤胸,向後躺臥在沙發上,「我想聽聽你的推理,也可以幫你補充一下,導都這次行動的目的也順便告訴你吧。」
「我是先從雪莉琳堅持不公開藥單的部分想起,」布朗寧敘述著,「我猜,她不願意公布藥單的原因是,妳們姊妹的身體狀況完全不同,她想要讓人以為是藥物的問題,也就是說實際上根本和藥物無關。
除此之外,雪莉琳的很多行為,比方說,她要妳假裝智力和愛爾娜差不多,要妳們留一樣的髮型,保持相同的外貌,原因都只有一個,她希望妳們兩個一樣。換句話來說,妳們兩個不一樣,但不該是如此,因為妳們是同卵雙胞胎。
雪莉琳為什麼會害怕別人知道妳們不一樣?因為她怕別人想知道為什麼妳們不一樣。所以可以合理推斷,促使妳們之間產生差異的是不能公開的事,我想應該就是混沌元素,沒錯吧?」
安芮亞點了點頭,「我媽從來沒提過,但我猜是如此沒錯。我也跟你說過,混沌元素什麼都做得到──當然包括治好我的病。長期處在混沌元素壓力下的話,人體會自動產生抗逆境機制,這是一種治療疾病的方法。除此之外我會比愛爾娜聰明,可能是為了應對逆境產生的反應,也許你有聽說過,連隊成員也有因為長期待在混沌元素環境中,產生特殊能力的事,有點類似那樣。
我自己的猜測是,也許是我爸,或者是其他人,告訴我媽,與其妳一個人研究,不如我從另一個方面著手,成功治癒她們的機會會大一點,而我媽答應了,就把我交給那個人。我因為混沌元素的關係痊癒後,那個人告訴我媽,我媽反而擔心混沌元素的副作用,以及害怕被導都發現,和那個人絕交。我媽一直很不信任混沌元素,她肯定不想用這種方式治療愛爾娜,她要用她最信任、最拿手的領域去治療。」
布朗寧開口繼續說道,「之後發生的事,應該就像外界所知道的那樣。妳因為覺得和愛爾娜相比,妳實在幸運很多,所以一直對她的所做所為相當包容,但最後她把妳逼出實驗室,妳就無法忍受了,因為妳將研究視為妳的生命。所以最後妳決定下手殺了愛爾娜,是這樣嗎?」
「倒不全然是因為我離開實驗室」,她皺眉,「我之後也去其他實驗室應徵,或是投稿一些純理論論文,那都讓她很不愉快,她希望我完全退出學界,我跟她說不可能。
如果她只是這樣子也就罷了,我可以鬧失蹤,可以到地面上繼續研究,但她不是。她到後來變得很猜疑,我完全不敢吃家裡傭人做的菜,因為我在裡面驗到毒過,好幾次我走在街上,都會有失控的馬車朝我衝來,這絕對不是巧合。為了安全我告訴海爾──我都這麼叫他,我希望他收留我。梅瑟森家的警備森嚴,我希望住在他那裡,比較安全。結果海爾氣炸了,跑去跟媒體說一堆有的沒的,愛爾娜也跟著氣炸了。
她寄信到梅瑟森家給我,她要我離開學界和海爾,要不然就殺了我。她只給了我兩條路走,一條是放棄我置於生命之上的事物,一條是放棄我的生命,可是我都不想,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呢?如果我不殺掉她,現在我絕對不可能站在這裡跟你說話。在導都我是比不過愛爾娜的,就像你以前提過的,她在導都就是個可以呼風喚雨的人物,我只是個學者。
我一直對她很包容,就像你說的,我覺得我比她幸運太多了,所以容忍她的無理取鬧對我來說沒什麼。其實她也沒有像大家想像的那麼壞,她很單純。我曾經問過她到底想要什麼,她說她只想要兩件事:第一是海爾,第二是她希望別人叫她愛爾娜,而不是安芮亞的姊姊。這讓我更同情她了,所以她做什麼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獨她最後的要求,說什麼我都不能妥協。
她要的是我的生命。坦白說,我並不怕死,我會殺掉愛爾那絕不是因為我貪生怕死所以先下手為強,在這個世上活著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手段,如果我不能活下去,我什麼事都做不了。要是有一天我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不會害怕,但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拼了命地活下去,因為我還有太多事還沒完成。」
她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像在說她剛剛吃了一個蛋糕似的,但布朗寧知道,她實際上的心情絕對不是如此,儘管已經過了兩年,她仍舊耿耿於懷。
明明就是愛爾娜先對她下手,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才予以反擊,但她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布朗寧很清楚,安芮亞將愛爾娜視為她研究上必要的犧牲者,雖然她並不後悔,但卻將其視為無法抹滅的罪孽,甚至可能因此更執著研究工作,「如果不夠認真的話,愛爾娜的犧牲就白費了」,她大概會這麼想吧!
看在任何人的眼裡,都會覺得愛爾娜不過是咎由自取,但她卻不認這麼認為,甚至還替愛爾娜說話,說她很單純、很可憐,自己比她幸運太多了──她大可把愛爾娜形容得十惡不赦,像ZW告訴他那樣,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布朗寧嘆了口氣,繼續問道:「妳們會同時在帝都也是妳安排的吧?妳早就知道她要去帝都出差,為了避免被懷疑所以還提前下去,妳應該是對她下了毒?之後再把昏迷不醒的她搬運到妳居住的旅館,並讓她打扮成妳的樣子,妳則打扮成她的樣子,頂替她的身分。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妳們的衣著打扮就判斷妳們的身分,所以沒有人會懷疑。」
「大致上就像你說的這樣,不過做起來當然更複雜。」她偏了偏頭,「我不是對她下毒,她真的是病死的。」
「咦?」布朗寧愕然,「妳的意思是說,妳害她病死?」
安芮亞點了點頭,「怎麼辦到的你應該也猜的到才對。」
布朗寧無法理解,這已經超乎常理了。
「所以我媽立刻就知道死的不可能是我,因為我絕對不可能因為免疫系統崩潰而死。愛爾娜死後沒多久她就自殺了。另一個知道的是海爾,他好歹也是研究免疫的工程師,一直對我媽研製的藥方很好奇,他曾經趁我睡著時偷了我的藥拿去化驗,結果發現只是普通的糖果,他當然立刻就曉得是怎麼回事了。」
「這也是為什麼往後兩年『愛爾娜』的作風會和以往差那麼多,因為根本已經是不同人了。」
「當然,我可做不出愛爾娜做的那些事,我不是那麼不擇手段的人。我敢說就算是為了研究,我也只犧牲過愛爾娜一個人,從沒因此陷害其他人。雖然這麼說很過分,但是愛爾娜自己做得太超過了,如果不是她威脅到我的性命,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你以前做的那番推論根本不是我會做的事,就算我和愛爾娜從小感情就很好,我也不會策劃這麼荒謬的事。」
布朗寧尷尬地搔了搔臉頰,「我想到的就這些……不過我還是不懂妳是怎麼害愛爾娜病死的?唔,不要說,我要自己想。」
安芮亞笑了,「還是老樣子嘛,我明天凌晨就會走了,最多等你等到凌晨兩點,要是你沒來,我可就不告訴你答案,或是幫你確認囉。」
「OK。現在輪到妳說了,」布朗寧坐正身子,「導都的目的。」
「這其實和洛維斯事件有關,」布朗寧皺了皺眉,他完全沒有想過這兩件事會有關,「你以為我真的會讓愛爾娜翻到我研究混沌元素的證據?我是被她陷害了。」
即使事隔多年,她的語氣聽起來依然有點懊惱。
「我不是跟你說過導都的配點嗎?有一天有人帶著導都的機密文件來找我,內容是配點任務,幫忙導都研究混沌元素對人體的影響,好協助其開發混沌元素的相關武器,配點7。對我來說配點不是那麼重要,如果我接了,代表我可以光明正大訂購研究混沌元素的儀器和材料,我可以偷偷浮報實驗用量,自己偷藏一點,混沌元素的材料在導都管控相當嚴格。
但我還是覺得很奇怪,一般來說配點任務都是公開招標的,他說是因為這是人體實驗,導都覺得不便公開,至於找上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當初正好在進行藥物實驗,手邊有大量的自願者……他說無論我接不接,都必須從頭到尾保密,最後我當然是接了。
這是我第一次做混沌元素的人體實驗,但其實我根本不想做,我那次實驗做得很敷衍,就是隨便交差了事的程度,因為我知道混沌元素很容易對人體造成傷害。我立刻排除一些身體特別虛弱的病患,像是夏寇莉小姐,剩下的人我施用極微量的混沌元素,微量到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最後報告書上就寫,根據實驗,使用多少劑量以內都不會對人體造成影響,真是我這輩子寫過最爛的報告。
因為我的實驗室信譽很高,所以我訂購混沌元素的相關器材時完全沒有人說什麼,也不需要提出任何證明,他們自然覺得我是拿來從事被允許的研究。但其實並不是,這份公文是假的,是愛爾娜捏造的,但所有的戳印、簽名都和我看過的一模一樣,我就這樣被騙了。愛爾娜偷了我的報告書,交給導都高層。而且還到處亂放我研究混沌元素的消息。
導都高層一開始很震驚,他們沒想到我會光明正大訂購器材,還拿來做人體試驗,但一看報告書他們就又傻眼了,根本沒做什麼,而且報告書的格式還是平常上繳配點任務的格式,白痴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沒辦法,全導都都在傳我研究混沌元素,就算曉得我是被陷害的,他們表面上還是得做些什麼。這些文件被列為機密,只有參與實驗的醫師、工程師和當初閱覽過的人才曉得。洛維斯博士向導都提議,他的年紀也差不多該退休了,不然就由他當表面上的代罪羔羊,導都也覺得這點子不錯,但他們還是懷疑我會接這樣的案子居心可議,所以事後我還是受到嚴格的監視。」
「地下室的那些儀器,其實都是洛維斯博士的。」安芮亞停頓了一下,布朗寧又滿臉震驚,「洛維斯博士本來就有在研究混沌元素,我在他實驗室工作時就發現了。我硬拗他讓我參與研究,剛開始他當然不肯,他雖然很高興,但不希望我做這些研究。我威脅他要時不讓我做就去告發他,當然實際上就算他不讓我做我也不可能告發他,我想他應該也清楚,這是讓他了解我是真心想研究的方式。
其實取得碩博士學位根本不需要花我那麼長的時間,我很多時候都賴在他的實驗室做混沌元素。後來他替我成立實驗室時,也偷渡了一些儀器過去,我也是在那時後思索要是被發現得留的退路,用安瑟的名義買了這棟房子。
洛維斯博士在向導都提議前就跟我說了這件事,他表示他真的想退休了,儀器也全送我,我就讓他運送到這間房子的地下室。畢竟之後我也受到監視,放在導都也沒用。」
「我那時候還不曉得很多導都不成文的規定。比方說,其實沒有哪一條法律是說研究混沌元素得判死刑的,他們被判刑的原因都是找了其他藉口。如果我當時懂一些潛規則,我絕對不會接這個案子。一直到愛爾娜死後,我代替她接觸政界我才曉得。
這次連續殺人案,他們會被殺的原因很單純,因為他們接觸過混沌元素,就只有這樣。導都一直很害怕汙染者會擁有強大的特異能力,所以所有接觸過混沌元素的生物都必須清除,包括人類。就算我的報告書寫他們完全不受混沌元素的影響,為求謹慎導都還是決定把他們全部處理掉,就是這樣。」
安芮亞皺眉,「我當然不覺得這是我的錯,錯的是導都,但我確實對他們感到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因為當初那個實驗,他們現在就不會死了。這是第一樁導都殺害工程師以外接觸混沌元素的人類,我並不太意外,我敢說以後還會再發生,現在也有一群不是工程師的人,天天接觸著混沌元素。」
布朗寧想了一下,遲疑的開口,「妳該不會是指連隊?」
「沒錯,」安芮亞點了點頭,「我敢說等他們的使命達成,導都就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布朗寧有些不敢置信,連隊由導都和帝國合作成立,為了讓地面免於渦的殘害而終日奮戰著,最後的命運卻會是被視為汙染者,像滅菌一般全部遭到清除嗎?
「如果你不相信就罷了,我是對此深信不疑,現在的導都腐敗至極,做什麼都不意外好嗎?」她帶刺地一笑,「就連這次的受害者,他們根本連污染者都稱不上,也不曉得自己曾參與混沌元素的試驗,都慘遭這樣的下場,那些實際上的污染者、真的擁有特異能力的戰士們呢?一定會被殺害的,除非他們有更大的用途。」
她站起身來,將吃完的餐盤疊起,「總之,大概就這樣吧!大部分的事我都說了,如果你沒事的話就自己再看要什麼時間來找我,記得,凌晨兩點以前。我現在也得收拾東西了。」
「不過,說起來,妳凌晨兩點走的話,大概也不知道今天夏寇莉小姐會不會被殺。」
「那又有什麼關係,」她無所謂地說,「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如果夏寇莉小姐被殺的話,那導都針對的就是罕見疾病的試驗者,但我想不太可能就是了。」
「說的也是,」布朗寧起身,將帽沿往上推了點,「那麼晚上見,我大概不會太早來找妳吧!」
因為他現在還在宿醉,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布朗寧一面揉著額頭一面離開安芮亞家,他想這個名稱應該是不可能再改變了。
TBC.
後話
解釋一下調酒:
xyz是英文字母的最後三個,象徵著無法超越的意思,也可以象徵最後一杯酒或是結束的意思。
Cinderella是無酒精調酒,其實就是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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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寧中心】Pseudo Character (8)